第22章 致命游戏(22)-《综景:异的浮生》

  凌久时是在一阵心悸中惊醒的。

  窗外天光未亮,房间里一片晦暗的蓝灰色。他几乎是立刻扭头看向沙发——空了。毯子被掀开,胡乱堆在一旁,原本应该躺在那里的人不见了踪影。

  心脏像是瞬间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恐慌如同藤蔓般迅速缠绕上来。凌久时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因为动作太急,眼前甚至黑了一瞬。

  “陈景异?”他压低声音喊道,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格外突兀。

  没有回应。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他去浴室看了,没有。厨房,没有。阳台,也没有。那个总是带着一身秘密和伤痛,别扭又倔强的人,就像他出现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凌久时站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凉了下去。昨夜陈景异那句疲惫的“随你吧”还言犹在耳,那细微的回握指尖的触感仿佛还残留着,难道都是错觉?都是他为了让自己放松警惕,好再次独自离开的伪装?

  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和愤怒涌上心头,其中还夹杂着更深沉的担忧。陈景异的状态那么差,他能去哪里?外面还有虎视眈眈的“门”和未知的危险……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沙发,忽然顿住了。

  沙发角落,毯子的褶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窗外透进的微光下,反射出一点极其微弱的、熟悉的光泽。

  凌久时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几步冲过去,伸手探入毯子下面。

  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

  是那枚守魂铃。

  它没有被带走。陈景异把它留下了。

  凌久时将它握在掌心,那冰凉的触感此刻却像炭火一样灼烧着他的皮肤。为什么留下它?是觉得不再需要了?是决意赴死,所以将这件“契约的凭证”抛弃?还是……一种无声的托付?

  各种可怕的猜测在他脑海中翻腾,让他几乎窒息。

  他紧紧攥着守魂铃,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仿佛这样就能从中汲取到一点关于陈景异去向的线索。就在这时,他感觉到铃铛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

  非常非常轻微,像是错觉。

  凌久时屏住呼吸,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掌心。不是震动,更像是一种极其微弱的、带着某种规律的……脉动?如同沉睡的心脏被注入了一丝微弱的电流,开始极其缓慢而艰难地复苏。

  是陈景异!这铃铛与他性命交修,它的异常一定与陈景异的状态有关!他没有彻底消失,他还活着,而且在某个地方,可能正面临着巨大的危机!

  这个认知让凌久时精神一振,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焦虑。他不知道陈景异在哪里,不知道他面临着什么,只能通过这枚铃铛模糊地感知到他可能还活着,状态极其不妙。

  必须找到他!

  凌久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环顾四周,试图寻找任何可能被遗漏的线索。陈景异走得很匆忙,或者……他根本就没打算隐瞒?

  凌久时的目光落在沙发前的茶几上。那里除了水杯,空空如也。但他记得,昨晚陈景异吃完药后,手指曾无意识地在茶几光滑的表面上划过……

  他俯下身,凑近茶几表面,借着窗外逐渐亮起的天光,仔细看去。

  果然!在茶几靠近沙发边缘的位置,有一片极其模糊的、用指尖的水汽写下的字迹,因为时间流逝已经快要蒸发殆尽,只能勉强辨认出几个残缺的笔画。

  凌久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几乎是趴在了茶几上,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拂过那片区域,试图感受残留的痕迹。

  “……门……之……狭……间……”

  他艰难地拼凑出这几个字。

  门之狭间?

  这是什么地方?是某扇特定的“门”吗?还是指“门”与“门”之间的某种缝隙或缓冲地带?凌久时从未听说过这个名词。

  他立刻拿出手机,想给阮澜烛打电话询问,却在按下拨号键的前一秒顿住了。

  阮澜烛……他会帮忙吗?昨夜他那失望而去的背影还清晰印在脑海里。而且,如果“门之狭间”是连黑曜石资料库里都未曾记载的绝密之地,阮澜烛会允许自己为了陈景异去冒险吗?

  凌久时看着掌心中依旧传递着微弱脉动的守魂铃,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他不能冒险。陈景异留下铃铛和线索,或许就是不希望阮澜烛介入。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无声的约定和求救。

  他必须靠自己。

  凌久时坐回电脑前,开始疯狂搜索所有与“门之狭间”相关的信息。网络上的公开资料一片空白,如同这个词根本不存在。他又尝试进入一些更加隐秘、游走在灰色地带的过门人论坛,用各种隐喻和代号进行查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的天色越来越亮,凌久时的心也一点点沉下去。毫无头绪。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时,一个被加密了数层、隐藏在某个早已废弃的私人服务器角落的文档,引起了他的注意。文档的创建日期非常古老,标题只有一个模糊的符号,像是一扇扭曲的门。

  凌久时调动了自己所有的编程知识,花费了近一个小时,才终于破解了外围的防护,看到了里面的内容。

  文档里的文字断断续续,像是记录者在极度恐惧或虚弱状态下写下的:

  “……非门之所,非现世之地……规则崩坏,时空碎片交织……唯有‘钥匙’持有者,或受‘门’之诅咒最深重者,方可被放逐于此……是为流放之地,亦是……最后的屏障……”

  “……禁忌……不可久留……意识将被同化……记忆将被剥离……”

  “……出口……虚无缥缈……需以……强烈‘锚点’……牵引……”

  凌久时逐字逐句地读着,后背阵阵发凉。

  门之狭间!一个规则崩坏的流放之地!陈景异竟然被拖进了那种地方!是因为他吸收了太多诅咒,被“门”的规则判定为需要“清理”的异常了吗?还是……他主动进入了那里,为了躲避什么,或者……寻找什么?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意味着极度的危险!文档里明确警告,意识会被同化,记忆会被剥离!

  凌久时猛地看向掌心的守魂铃,那微弱的脉动仿佛变得更加急促和无力。陈景异正在那里挣扎,他的时间不多了!

  强烈的“锚点”?什么是锚点?

  凌久时的大脑飞速运转。文档提到,“钥匙”持有者或许能进入。这里的“钥匙”是指过门人通常寻找的钥匙,还是……另有所指?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守魂铃上。这枚与陈景异灵魂相连的铃铛,是否可以作为一个“锚点”?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形成。

  他要用这枚守魂铃作为媒介,用自己的意念作为牵引,强行闯入那个“门之狭间”!他不知道这会不会成功,也不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陈景异在那里消散!

  凌久时深吸一口气,将守魂铃紧紧握在右手掌心,左手在电脑上快速敲下一段给阮澜烛的定时发送邮件,简单说明情况和自己可能要去的地方。如果他没能回来,至少……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做完这一切,他闭上眼睛,摒弃所有杂念,将全部的精神力都集中在守魂铃上。他回忆着与陈景异相识以来的一切,雪村的初遇,箱女门内的并肩,诅咒之门前的携手,还有昨夜他疲惫却终于松动的眼神……

  “陈景异……”他在心中默念,如同最虔诚的祈祷,“等我。”

  意念如同潮水般涌向守魂铃。起初,铃铛依旧冰冷沉寂。但凌久时没有放弃,他持续地、不顾一切地输出着自己的意念,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都灌注进去。

  渐渐地,他感觉到掌心开始发热。守魂铃那微弱的脉动似乎与他的心跳开始同步,一下,又一下,变得越来越清晰。

  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电脑屏幕的光芒变得模糊,房间的景物像是浸入了水中的油画,色彩晕染开来。一股强大的、混乱的撕扯力开始作用在他的灵魂上。

  凌久时咬紧牙关,死死握着发烫的守魂铃,脑海中只有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

  找到陈景异!带他回家!

  下一秒,天旋地转,意识被狂暴的力量彻底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