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歌之王子殿下(3)-《综景:异的浮生》

  音乐鉴赏课是早乙女学园一门重要的课程,旨在通过赏析经典作品来提升学生的音乐素养。这周的课程由一位以严格着称的客座教授负责。

  “同学们,”教授推了推眼镜,神情严肃,“今天的课程内容,是赏析一段未经正式公开的演出录像。这是一年前,本校毕业公演上的压轴曲目。我希望你们不仅用耳朵听,更要用心去感受,何为‘用灵魂歌唱’。”

  毕业公演?一年前?

  七海春歌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看向了坐在不远处的圣川真斗和四之宫那月。他们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眼神变得格外专注。就连平时有些散漫的一十木音也,也坐直了身体。一之濑时也更是目光灼灼,像等待检阅的士兵。

  教室的灯光暗下,投影幕布亮起。画面有些晃动,似乎是观众席的偷拍视角,但音质却出乎意料地清晰。舞台中央,一架三角钢琴前,坐着的正是荣誉墙照片上的那个人——异宫调。

  他穿着一身简洁的黑色礼服,与开学典礼那天看到的学长们不同,舞台上的他,神情中少了那份疏离的温和,多了一种沉静的、近乎决绝的专注。台下鸦雀无声,仿佛连呼吸都屏住了。

  他没有看观众,手指轻轻落在琴键上。一段流畅而复杂的古典钢琴前奏倾泻而出,技巧华丽得令人窒息。春歌虽然不懂钢琴,也能感受到那指尖流淌出的音符充满了力量与美感。这完全符合她想象中的“天才”形象。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将是一首高难度古典乐曲时,前奏结束,异宫调抬起头,对着麦克风开口歌唱。

  那一瞬间,七海春歌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了。

  那不是她想象中的、学院派那种圆润完美的嗓音。他的声音清澈,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沙哑和撕裂感,仿佛压抑了太久的情感终于找到了突破口。歌词像是挣扎的低语,又像是坚定的宣告,与他手下流淌的精致古典钢琴旋律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正如同他那首曲子的名字,《不协和音》。

  但奇怪的是,这种“不协和”非但不刺耳,反而产生了一种奇异的、震撼人心的魅力。他的歌声里有迷茫,有痛苦,有对抗,更有一种冲破一切束缚的、灼热的渴望。那不再是单纯的技术展示,而是灵魂的呐喊。

  春歌完全沉浸了进去,她仿佛能透过歌声,看到那个被寄予厚望的少年,在家族的期望与个人梦想之间的挣扎。她身边传来了细微的抽气声。她看到四之宫那月双手紧握在胸前,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光;一十木音也张大了嘴巴,一脸难以置信的震撼;就连一向清冷的爱岛塞西尔,也微微前倾身体,脸上露出了找到绝世珍宝般的狂喜。

  而一之濑时也,他的表情最为复杂。最初的挑战欲被震惊取代,随即是一种遇到真正强者时的、近乎敬畏的严肃。他紧握的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歌曲进入高潮部分,异宫调的演唱变得更加激昂,钢琴的旋律也愈发澎湃。最后,在一个强有力的音符中,一切戛然而止。

  画面中,异宫调微微喘息,低头看着琴键,镜头捕捉到他额角细密的汗珠。然后,他抬起头,看向观众席,露出了一个极其短暂、带着疲惫,却又无比释然的微笑。

  那一刻,七海春歌莫名觉得,这个笑容,比荣誉墙上那张完美的照片,要真实和生动千万倍。

  录像结束,灯光亮起。

  教室里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没有人说话,大家都还沉浸在刚才那首《不协和音》带来的巨大冲击中。

  教授环视一圈,缓缓开口:“现在,你们明白了吗?顶尖的歌者,技巧只是基础,真正能打动人的,是将你真实的灵魂,毫无保留地注入到歌声里。异宫调君的这场演出,之所以成为传奇,不仅仅是因为他违抗家族唱了自创曲,更是因为他唱出了他自己——那个矛盾、痛苦却无比真实的自己。”

  下课铃响起,学生们才如梦初醒,默默地开始收拾东西。

  春歌走出教室,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她的耳边仿佛还在回响着那首《不协和音》。之前听到的所有关于异宫调学长的传闻,在这一刻都变得具体而深刻。他不再是一个遥远的符号,一个成绩单上的名字,而是一个有血有肉、会挣扎、会痛苦、也会为了梦想奋不顾身的人。

  “太……厉害了……”旁边传来一十木音也喃喃的声音,他眼神还有些发直,“那就是异宫调前辈……我好像,有点明白那月为什么那么崇拜他了。”

  四之宫那月用力点头,激动得说不出话。

  圣川真斗沉默地走在后面,似乎在深思。

  而一之濑时也,则快步从他们身边走过,脸色紧绷,径直朝着琴房的方向去了。那首《不协和音》,无疑给了他巨大的压力和动力。

  春歌看着同学们不同的反应,心里有一种微妙的感觉。经过这一堂课,异宫调学长在他们每个人心中的形象,都变得更加立体,也更加沉重了。那份单方面的仰慕,似乎也开始悄然变质,掺入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心疼、理解,以及更强烈的、想要靠近的冲动。

  月光依然遥远,但这一次,他们真切地感受到了那光芒的温度,甚至……一丝冰冷的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