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沙海(20)-《综景:异的浮生》

  夜色浓稠如墨,将沙漠据点彻底吞没。白日里的喧嚣与紧绷,此刻都沉淀为一片死寂,只有巡逻人员偶尔走过的轻微脚步声,规律而冰冷,如同这夜晚的心跳。

  李景异躺在床上,睁着眼,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阴影。手腕上,白日里被张起灵触碰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一丝冰凉的烙印。那句“洗干净了”和“水冷”,像两个矛盾的音符,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搅得他心神不宁。

  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被动地等待,被动地接受保护,被动地揣测那个冰封男人的心思。这种无力感,比面对岳绮罗的牺牲时更让他窒息。他需要抓住点什么,哪怕只是一根稻草,来证明自己并非全然依附于他人,证明他李景异,还有能力去探寻,去改变。

  《命源秘典》。

  这个名字如同鬼魅,再次浮现在他脑海。吴邪曾提及,张起灵从日本商会夺回的副本,就在他手中。那里面,或许不仅仅记载着借命转煞的邪术,更有关于灵魂、关于能量、关于如何掌控自身命运的奥秘。岳绮罗最后将他送来这个时代,与这“源芯”、与这秘典,必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或许,就是他打破僵局的关键。

  一个大胆的、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迅速成型——他要去找到那本秘典副本。

  他知道这有多危险。张起灵将这东西藏起来,必然有其理由。私自探查,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那男人冰冷的眼神和不容置疑的掌控力,他早已领教。

  但胸腔里那股不甘与倔强,如同野火般灼烧着他,压过了恐惧。

  他悄无声息地起身,没有开灯,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换上了一身深色的衣物。动作轻缓,如同暗夜中潜行的猫。他凝神感知着门外的动静,确认走廊空无一人后,才轻轻拧开门把手,闪身而出。

  据点内部的结构,他这些日子早已摸清。张起灵的房间和那个加固过的地下研究室,是可能性最大的地方。他决定先从房间找起。

  走廊里一片漆黑,只有尽头应急指示灯散发着幽绿的光。他的脚步落在厚实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每一次搏动都清晰地敲击着耳膜。他强迫自己冷静,调动起前世作为段三郎和今生作为李三爷时积累的全部警觉。

  来到张起灵房门外,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里面没有任何声音。他试探性地轻轻推了推门——锁着的。

  这在意料之中。他蹲下身,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精神力——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勉强动用的、源于魂魄本源的力量,极其细微,用来探查简单的机关锁扣或许足够。他小心翼翼地感知着门锁内部的构造,试图找到破解之法。

  就在他全神贯注之际,一股冰冷的气息,毫无预兆地自身后笼罩下来!

  李景异浑身汗毛倒竖,动作瞬间僵住!

  他甚至不用回头,就能感觉到那股熟悉的、带着雪松与冷铁味道的压迫感,近在咫尺。

  “你在做什么。”

  张起灵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冰冷,平静,听不出喜怒,却比任何斥责都更令人胆寒。

  李景异的心脏骤然停止,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慢慢地、极其缓慢地直起身,转过身。

  张起灵就站在他身后,几乎贴着他的后背。黑暗中,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能感觉到那双眼睛,如同最寒冷的星子,正无声地注视着他,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自己竟然毫无察觉!

  “我……”李景异喉咙发紧,大脑一片空白,所有事先想好的借口在此刻都显得苍白可笑。

  张起灵没有催促,也没有动怒,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无形的压力却如同实质般将李景异牢牢钉在原地。

  过了几秒,也许是几分钟,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张起灵忽然伸出手,不是朝向门锁,而是精准地握住了李景异藏在身后、依旧残留着精神力波动的右手手腕。

  他的手指冰冷有力,如同铁箍。

  李景异浑身一颤,试图挣脱,却撼动不了分毫。

  “你想找《命源秘典》。”张起灵平静地陈述,不是疑问。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李景异咬紧了下唇,豁出去般抬起眼,尽管在黑暗中看不清对方,却依旧倔强地迎向那目光的方向:“是。我需要知道……我需要力量。”不再是累赘的力量。

  张起灵握着他手腕的力道,几不可察地加重了一丝。他向前逼近一步,将李景异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两人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为什么?”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危险的意味,“我对你不够‘好’?”

  这突如其来的、带着某种扭曲占有欲的质问,让李景异愣住了。他没想到张起灵会从这个角度理解。

  “不是……”他下意识地否认,声音带着一丝慌乱,“我只是不想……”

  “不想什么?”张起灵打断他,另一只手抬起,冰凉的指尖轻轻拂过李景异的侧颈,激起一阵战栗,“不想被我保护?不想待在我身边?”

  他的语气依旧平稳,但那平静之下,却仿佛有暗流在疯狂涌动。那是一种被挑战了所有权后的不悦,以及……某种更深沉的、李景异无法理解的情绪。

  “还是说,”张起灵的指尖停留在他的颈动脉处,感受着那里急促的跳动,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音,“你更想……去找张日山?”

  李景异猛地睁大了眼睛,血液瞬间冲上头顶。“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张起灵冷笑一声,那笑声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瘆人,“他看你的眼神,你看他的犹豫……你以为,我感觉不到?”

  他的指尖微微用力,不是要伤害,却带着一种宣告般的强势。“我告诉过你,你是我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李景异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天旋地转间,后背重重撞上了冰冷的墙壁!张起灵一只手仍攥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撑在他耳侧的墙上,将他彻底困在了方寸之间。

  浓重的阴影笼罩下来,带着不容抗拒的侵略性。

  “既然是我的,”张起灵低下头,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李景异的耳廓,与他身体的冰冷形成诡异对比,声音里带着一种压抑的、近乎偏执的疯狂,“就别想着逃,也别想着……依靠别人。”

  李景异被困在他与墙壁之间,动弹不得,浑身僵硬。男人的气息充斥着他的感官,那冰冷的宣告和灼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让他大脑一片混乱,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碎裂。

  是愤怒?是恐惧?还是……一丝被这极端占有欲所触动的、连自己都唾弃的悸动?

  他看不清张起灵的表情,只能感觉到那双在黑暗中灼灼发亮的眼睛,如同锁定猎物的猛兽。

  “秘典的事,不要再想。”张起灵的语气恢复了冰冷的命令,却带着一丝未散的余悸,“你需要什么,我可以给你。”

  但他能给什么?除了这令人窒息的保护和冰冷的禁锢?

  李景异闭上眼,绝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就在他以为对方会有什么更进一步的举动时,张起灵却忽然松开了钳制着他手腕的手,撑在墙上的手也放了下来。

  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骤然消失。

  黑暗中,只留下他依旧紊乱的呼吸,和张起灵转身离去时,那冰冷而决绝的背影。

  “回去。”

  两个字,不容置疑。

  李景异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浑身脱力。手腕上被攥过的地方,隐隐作痛。

  他抬起手,看着那片在黑暗中模糊的皮肤,仿佛还能感受到那冰冷的温度和不容抗拒的力道。

  逃?他还能逃到哪里去?

  依靠?他又能依靠谁?

  张起灵用最直接也最残酷的方式,再次重申了他的所有权,也彻底堵死了他试图自力更生的路。

  前路,似乎只剩下一条——被困在这冰冷的牢笼里,等待着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弄清楚”,或者……彻底的沉沦。

  一滴温热的液体,毫无预兆地滑落眼角,迅速变得冰凉。

  黑暗中,他抱紧了自己冰冷的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