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K(4)-《综景:异的浮生》

  Scepter 4的暂时退去,并未带来丝毫安宁,反而像暴风雨前短暂的寂静,压抑得令人窒息。据点内,劫后余生的庆幸迅速被更深的忧虑取代。他们失去了赤之王的庇护,如今又被套上了黑之王的枷锁,而这位新王的力量,冰冷、诡异,与炼狱舍过往的狂暴炽热格格不入。

  夜神千异清晰地感受到那些投射在他背后的目光——有草薙、十束等少数人努力维持的信任,有大部分成员的茫然与恐惧,还有少数如周防尊般毫不掩饰的排斥与……某种难以言喻的共鸣躁动。

  他无暇安抚。宗像礼司的出现是一个明确的信号:官方力量已经将这里标记为高度关注区域。而“黑蛇”的溃退,绝不可能让其他觊觎者望而却步,只会引来更狡猾、更强大的饿狼。

  “草薙。”千异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响起,打破了沉寂。他需要立即行动。“立刻加强外围警戒,设置简单的陷阱和障碍,利用废墟的地形。所有还能行动的人,轮流值守。”

  “是,千异先生。”草薙出云立刻应下,他的执行力在此刻显得至关重要。

  “十束,”千异看向努力对周围人露出安抚笑容的青年,“清点我们剩余的所有食物、水和药品,严格配给。优先保证伤员和……年幼体弱者的需求。”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蜷缩在角落,依旧抱着破旧兔子玩偶的栉名安娜。小女孩红色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那目光纯净却空洞,仿佛能看穿他冰冷外表下的挣扎。

  十束多多良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

  安排完这些,千异才将目光投向靠坐在墙角,闭目压抑着体内力量的周防尊。他能感觉到,周防尊的状态比刚才更糟糕了。不是因为伤势,而是他体内那股新生的、狂野的赤之力,在失去了迦具都玄示的压制和引导后,正如同失控的火山,迫切地寻找着突破口。而自己身上散发的黑之王气息,无疑加剧了这种躁动。

  千异走了过去,在周防尊面前几步远处停下。

  周防尊猛地睁开眼,熔金色的瞳孔里满是血丝和暴戾:“干什么?”语气充满了不耐和敌意。

  “你的力量在暴走。”千异陈述事实,声音平静无波,“继续这样下去,不等外人打进来,你会先从内部烧毁自己,甚至波及周围的人。”

  周防尊嗤笑一声,带着自嘲般的恶意:“那不正合你意?少一个麻烦。”

  “你死了,或者失控了,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千异不为所动,赤红的眼眸深邃地看着他,“玄示大人……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

  迦具都玄示的名字像一根针,刺破了周防尊强硬的伪装。他身体微微一僵,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随即被更深的烦躁覆盖。“别提他!你不配!”

  “配不配,由不得你我说了算。”千异的声音低沉下去,“但现在,炼狱舍需要每一个还能战斗的力量。尤其是你,周防尊。”

  他缓缓伸出手,掌心向上,一缕凝练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黑色能量缓缓浮现,它没有散发出攻击性,反而流露出一种奇异的“静寂”场。“我的力量属性是‘静寂’与‘终结’。或许……可以暂时‘吞噬’掉你一部分溢出的、无法控制的力量,帮你减轻负担。”

  这个提议大胆而危险。黑之力与赤之力本质相克,一个操控不当,可能就是两股王权力量的直接对冲爆炸。

  周防尊死死盯着千异掌心那缕令人不安的黑色能量,又抬眼看向千异毫无波澜的脸。他在判断,判断千异的意图,判断这个方法的可行性,更在判断自己是否能够忍受被这冰冷的力量触碰。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沉默。草薙和十束也屏住了呼吸,担忧地看着这边。

  良久,周防尊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近乎咆哮般的低吼,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千异的手腕!

  灼热!仿佛握住了一块烧红的烙铁!

  冰冷!如同探入了万年冰窟!

  两种极端的感觉通过相触的皮肤猛烈冲击着彼此的神经。周防尊体内的赤之力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疯狂涌向接触点,而千异掌心的黑之力则如同贪婪的深渊,开始吞噬那狂暴的能量。

  “呃……!”周防尊发出一声闷哼,额角青筋暴起,身体因力量的剧烈流失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冰冷侵蚀而颤抖。但与此同时,那几乎要将他撑爆的胀痛感,确实在一点点减轻。

  千异的情况同样不轻松。吞噬赤之力并非易事,那狂暴的能量进入他体内,与他本身的黑暗力量激烈冲突,带来撕裂般的痛楚。他必须集中全部精神,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吞噬的力度和速度,避免引火烧身。

  这个过程持续了不到一分钟,却仿佛无比漫长。

  当千异率先撤去力量,松开手时,他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而周防尊则像是虚脱一般,靠在墙上大口喘息,但眼中那骇人的暴戾红光确实消退了一些,虽然依旧疲惫,却多了几分清醒。

  “……多管闲事。”周防尊别过头,声音沙哑地嘟囔了一句,但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强烈的敌意。

  千异没有理会他的口是心非,只是淡淡地说:“这只是权宜之计。你需要学会自己控制它。” 他转身离开,走向需要他稳定局面的其他地方。

  周防尊看着他的背影,熔金色的瞳孔中情绪复杂。他厌恶那股冰冷的力量,但无法否认,刚才那一瞬间,是这个人强行将他从失控的边缘拉了回来。这种矛盾的感觉,让他心烦意乱。

  夜色渐深。在千异强硬的姿态和初步的安排下,据点暂时维持着脆弱的平衡。但每个人都明白,这平衡不堪一击。

  而在远离据点的某栋高楼顶端,一个身着绿色外套的少年(比水流)迎风而立,他闭着眼,仿佛在感知着什么。片刻后,他睁开眼,绿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数据流般的光芒。

  “黑之王,夜神千异……有趣。强行镇压内部,抵御外敌,甚至试图平衡另一个潜在的王权者……你在下一盘危险的棋。”他嘴角微扬,“不过,越是混乱的水域,才越容易摸到大鱼。或许……你正是我在等待的,‘钥匙’。”

  他轻轻抬手,指尖跳跃着绿色的电光。

  “时机快到了。‘计划’……可以进入下一阶段了。”

  暗潮,在东京的每一个角落涌动。新任黑之王的王座,建立在悬崖边缘,而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栉名安娜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红色的玻璃珠(如果她有的话)倒映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和那柄若隐若现的黑剑,无人知道,这个失去了红色的小小巫女,此刻“看”到了怎样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