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黑执事(4)-《综景:异的浮生》

  欧洛克伯爵府的沙龙大厅,水晶吊灯将光芒折射成无数炫目的光点,空气中弥漫着名贵香水、雪茄与陈年佳酿的混合气息。绅士贵妇们低声谈笑,衣裙窸窣,构成一幅浮华喧嚣的画卷。然而,在这片喧嚣中,却存在一个奇异的静谧中心。

  异独自站在一扇巨大的拱窗旁,月光与烛光在他银色的发丝上交织出朦胧的光晕。他手中把玩着一只未曾沾唇的水晶杯,杯中猩红的酒液随着他指尖的轻微转动而荡漾。他没有主动与人攀谈,只是静静地观察着,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掠过一张张面孔,如同鉴赏家审视着画廊中的藏品,带着一种超然物外的淡漠与评估。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宣言。那近乎神圣的美丽与冷寂的气质,与周围热情洋溢的社交场合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吸引着飞蛾扑火般的目光。已有不止一位贵妇试图上前搭讪,却都在他回以礼貌却疏离的微笑后,莫名地感到一阵寒意,讪讪退开。他像是一块磁石,吸引着好奇与欲望,却又用无形的屏障将其隔绝。

  直到大厅入口处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

  凡多姆海恩伯爵到了。

  夏尔·凡多姆海恩身着剪裁完美的黑色礼服,衬得他肤色愈发苍白,冰蓝色的眼眸扫过全场,带着属于女王的看门狗的倨傲与冷冽。他的出现,立刻让周围的喧闹降低了几分,人们敬畏地让开道路,目光中掺杂着讨好、嫉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而紧随其后的塞巴斯蒂安,则如同最完美的阴影。燕尾服一丝不苟,举止无可挑剔,他微微落后夏尔半步,红眸却如同最精准的雷达,瞬间就锁定了窗边那个银发的身影。

  四道目光,隔着喧嚣的人群,在空中无声碰撞。

  异的唇角,勾起了一抹极淡、却意味深长的弧度。他仿佛刚刚才发现他们的到来,优雅地转过身,正面迎向他们的视线。这一次,他没有立刻移开目光,而是任由那紫罗兰色的眼眸,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与欣赏,落在夏尔身上,随即又转向塞巴斯蒂安,微微颔首,仿佛在问候一位……有趣的同类。

  塞巴斯蒂安的红眸微微眯起。他能感觉到,这次相遇绝非偶然。这个恶魔是故意的。他优雅地躬身回礼,动作完美无瑕,但眼神中的警惕与探究却 sharp 如刀锋。他上前一步,更贴近夏尔,形成一个隐形的保护姿态。

  夏尔自然也看到了异。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对方那种坦然甚至带着一丝审视意味的目光,让他非常不悦。任何试图窥探他内心的人或非人,都是他的敌人。

  “真是巧遇,凡多姆海恩伯爵。”欧洛克伯爵热情地迎了上来,打断了这无声的对峙,“还有这位……异先生!”他转向异,脸上满是自豪,“请允许我介绍,这位是凡多姆海恩伯爵,我们年轻有为的女王忠犬。伯爵,这位是异先生,一位见识广博的学者,对艺术有着非凡的见解。”

  “幸会。”夏尔的声音冰冷,带着显而易见的敷衍。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在异身上多停留一秒,仿佛对方只是空气。

  异却丝毫不以为意,他向前一步,微微欠身,动作流畅优美,带着一种古老的礼仪风范。“久仰凡多姆海恩伯爵大名。”他的声音依旧清越空灵,却比那晚在雾中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磁性,仿佛能直接拨动心弦,“今晚能在此相遇,证实了伦敦的夜晚,果然充满了……意想不到的惊喜。”

  他的措辞礼貌,但那双紫眸中闪烁的光芒,却像是在说:我找到你了。

  塞巴斯蒂安适时地插话,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界限:“夜晚的惊喜往往伴随着未知的风险,异先生。尤其是对于需要保持警惕的人来说。”他的红眸直视着异,暗含警告。

  异将目光转向塞巴斯蒂安,笑容加深,那笑容纯净无辜,却又带着一丝恶魔般的狡黠:“风险与机遇并存,不是吗,执事先生?真正的珍宝,往往隐藏在迷雾之后。而一位优秀的守护者,想必拥有辨别真伪的智慧。”他意有所指,目光似是不经意地再次扫过夏尔。

  这句话,同时刺中了夏尔和塞巴斯蒂安。夏尔厌恶被当作“珍宝”评头论足,而塞巴斯蒂安则听出了对方对他“守护者”身份的挑战与试探。

  “智慧在于懂得规避不必要的麻烦。”夏尔冷冷地开口,终于正眼看向异,冰蓝色的眼眸中是不容置疑的警告,“凡多姆海恩家,对来历不明的‘惊喜’没有兴趣。”

  说完,他不再给异任何回应的机会,对欧洛克伯爵略一颔首:“失陪了,伯爵,我有些事需要处理。”便径直转身,向着大厅另一侧走去。

  塞巴斯蒂安紧随其后,但在离开前,他回头深深地看了异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游戏开始了,我盯着你。

  异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并未褪去,反而增添了几分真实的愉悦。他轻轻晃动着手中的酒杯,猩红的酒液映照着他紫罗兰色的眼瞳,深邃难测。

  “规避麻烦?”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可是,当麻烦本身如此迷人时,逃避岂不是最大的无趣?”

  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

  “凡多姆海恩伯爵……还有你,忠诚的恶之执事……”异的眼中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光芒,“你们越是抗拒,这场游戏,才越有价值。我很期待……看到你们坚固的契约,出现裂痕的那一刻。”

  他放下空杯,如同完成了一个小小的仪式,然后再次融入人群,继续他无声的观察与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