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黑执事(7)-《综景:异的浮生》

  伦敦地下的废弃档案馆,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纸浆与铁锈的冰冷气味。塞巴斯蒂安手持提灯,昏黄的光晕在布满灰尘的档案架间摇曳,为夏尔照亮前路。这次的任务是追查一件流出的禁忌物,线索指向了这个与“死神图书馆”有着微弱联系的边缘地带。

  “真是肮脏的环境。”夏尔蹙眉,精致的小皮靴小心地避开地面上的水洼。

  “很快便会结束,少爷。”塞巴斯蒂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但红眸深处却闪过一丝疑虑。此地的空间结构异常脆弱,仿佛随时会塌陷进某个不属于现世的夹缝。

  就在他们抵达档案馆最深处,一面刻满无法解读符文的石墙前时,空间发生了一阵细微的扭曲。紧接着,一个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们面前,仿佛是从墙壁的阴影中剥离出来一般。

  来者身材高挑瘦削,穿着剪裁异常严谨的黑色双排扣长礼服,一丝褶皱也无。他戴着一副银边眼镜,镜片后是如同精密仪器般冰冷的浅灰色眼眸。头发是极为罕见的银灰色,整齐地梳向脑后,露出光洁得过分的前额。他手中拿着一本巨大的、封面是纯黑色不知名材质的书典和一支羽毛笔,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非人的、极度理性的秩序感。

  威廉·t·史皮尔斯,死神派遣协会的精英,管理着死神图书馆部分区域的管理员。

  “凡多姆海恩伯爵,以及……执事。”威廉的声音平板无波,如同在宣读条款,“此地为受限区域。未经许可的闯入,已违反《生死边界管理条约》第731条第四款。”

  塞巴斯蒂安立刻上前一步,优雅躬身,姿态无可挑剔,但眼神却锐利地与之对视:“史皮尔斯先生。我们奉女王陛下之命,追查流入现世的危险物品,线索指向此地。并非有意冒犯死神界的秩序。”他亮出了女王的徽记。

  威廉推了推眼镜,浅灰色的眼眸扫过徽记,又落在塞巴斯蒂安身上,最后定格在夏尔那里。他的目光在夏尔身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不像审视灵魂,更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归档状态是否准确。“女王的名誉担保……可以视为临时通行许可,时效为半小时。”他毫无感情地宣布,侧身让开了通路,他身后的石墙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显露出后方光怪陆离的景象——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由各种发光书籍和卷轴构成的宏大空间的一角,正是死神图书馆的入口。

  塞巴斯蒂安护着夏尔踏入其中。图书馆内部浩瀚无垠,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光尘和低语般的书页翻动声。威廉如同沉默的幽灵,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手中的羽毛笔时不时在书典上记录着什么,仿佛在更新档案。

  塞巴斯蒂安凭借恶魔的直觉,很快在某个分类着“异常契约与灵魂变异”的区域找到了相关记录的光球。就在他提取信息时,眼角的余光被旁边书架上一个异常的现象吸引。

  那是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书架上覆盖着象征久未动用的能量尘埃。但其中一格,却干净得突兀。那里本该存放着一本厚重的、封面是暗紫色、仿佛由某种活体皮肤制成的书,但此刻,那本书却被取了出来,正拿在……威廉的手中。

  威廉似乎刚刚翻阅过它,此刻正用他那冷静得可怕的目光,透过镜片审视着书封,然后又抬眼,看向了塞巴斯蒂安和夏尔的方向。那眼神,不再是单纯的评估,而是带着一种…极其罕见的、冰冷的兴味,仿佛发现了某个档案记录中未曾预料到的关联。

  塞巴斯蒂安心头一凛。他不动声色地移动到夏尔身前,红眸微微眯起:“史皮尔斯先生,那本书似乎很有趣?”

  威廉合上书,书的封面没有任何标题,只有一个模糊的、仿佛在不断变化的奇异符号。“《虚无与诱惑具象体观测记录》,”威廉用他那一贯平板的声线回答,却让塞巴斯蒂安心跳漏了一拍,“记录了一些…不在常规分类内的存在。有趣的是,最近的一次能量波动记录,与凡多姆海恩伯爵的活动轨迹,出现了数次非正常的时空交集。”

  夏尔冰蓝色的眼眸瞬间锐利起来,他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那个银发的“异”!

  威廉继续用毫无波澜的语调说着惊人的信息:“根据记录,该类存在编号‘Yi’,倾向于以高度契合目标审美与心理缺口的形象出现,核心行为模式是诱导灵魂自我背离原有契约或信念体系,观测其崩坏过程为乐。其存在本身,对‘秩序’(包括死神界的归档秩序和恶魔界的契约秩序)具有高度扰动性。”

  他灰色的眼眸再次转向塞巴斯蒂安,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近乎嘲讽的“专业提醒”:“米卡利斯,你的‘契约物’似乎被一个麻烦的‘病毒’盯上了。该病毒擅长伪装成‘解药’。”

  塞巴斯蒂安的脸上第一次失去了惯常的完美微笑,红眸中暗流汹涌。威廉的话,不仅证实了异的危险,更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点明了他作为“守护者”面临的挑战的严峻性。这让他感到一种被冒犯的不悦,以及更深的警惕。

  “不劳费心。”塞巴斯蒂安的声音冷了下来,“凡多姆海恩家的契约,由我守护。任何‘病毒’,都会被清除。”

  威廉不为所动,只是又推了推眼镜,镜片闪过一道冷光:“记录显示,该类‘病毒’对高纯度灵魂和坚固契约有特殊偏好。祝你好运,执事。毕竟,一份完美契约的崩坏记录,也具有很高的归档价值。”他说完,微微颔首,身影便如同融入数据流一般,缓缓消失在图书馆的光影中,留下了那本暗紫色的书悬浮在原地。

  塞巴斯蒂安盯着那本书,却没有立刻去碰。威廉的出现和那番话,无疑是对他的一种警告,也是一种…挑衅。而死神对“异”的兴趣,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夏尔冷冷地看着威廉消失的方向,又看向那本悬浮的书。“塞巴斯蒂安,”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把那本书带走。我要知道,那个‘异数’,到底是什么东西。”

  塞巴斯蒂安伸手,那本暗紫色的书轻飘飘地落入他手中,触感冰凉,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搏动。

  “Yes, my lord.” 他低声回应,红眸中燃烧起冰冷的火焰。威胁已经明确,来自那个银发的诱惑者,也可能来自这些冷漠的秩序维护者。这场游戏,卷入的玩家似乎越来越多了。而他要做的,就是在所有觊觎者面前,守护好他的契约灵魂。无论对手是擅长蛊惑的“异数”,还是冷眼旁观的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