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艾丝瑞娜已在陈健的领主府外徘徊了三刻钟。
她素白的精灵长袍被海风吹得翻卷，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袖口——那里还留着魔法反噬时焦黑的痕迹。
自那场差点要了她命的咒力暴动后，她再没能画出完整的传送阵，而此刻，她怀里那卷空白的魔法卷轴正烧得她心口发烫。
"艾丝瑞娜女士？"
门扉轻响，奥里森端着铜盆从侧门出来，见是她，脚步微顿。
这位陈健的直属亲卫队长总带着股未出鞘的剑刃般的利落，此刻却放缓了声音："总统在议政厅用早膳，您要进去吗？"
"不，不。"艾丝瑞娜后退半步，发间银铃轻轻摇晃，"我...我再等等。"她望着议政厅雕花窗棂透出的暖光，喉结动了动。
三天前她翻找旧物时，发现压在枕头下的《星轨定位手札》不翼而飞——那是她能独自跨越大陆的最后依仗。
没有那卷记载着三十七个传送节点坐标的手札，她连最基础的"星门"都开不稳。
当窗纸上映出陈健的身影时，艾丝瑞娜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深吸一口气，精灵特有的清冽声线裹着几分颤抖："陈总统，我能占用您片刻吗？"
陈健正端着陶碗喝鱼汤，闻言抬头。
晨光从他背后的落地窗洒进来，将他肩头的联盟徽章镀成金红。
他放下碗，用亚麻布擦了擦嘴："进来吧，艾丝瑞娜女士。"
门合上的瞬间，艾丝瑞娜突然意识到自己还保持着最正式的精灵礼节——单膝点地，双手交叠于胸前。
这动作让她想起埃拉西亚宫廷里那些傲慢的贵族，喉间泛起苦涩："我...我想请您帮个忙。"
"坐。"陈健指了指对面的木椅，"在哈蒙代尔联盟，不用行这种礼。"
艾丝瑞娜坐得笔直，将空白的魔法卷轴推到他面前："我想回埃拉西亚大陆。"她盯着陈健的眼睛，那双眼不像帝国贵族般藏着算计，也不像某些魔法师总闪着探究的光，"三天前我丢了定位手札，没有它，我连跨过大洋的传送阵都画不全。"
陈健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
艾丝瑞娜知道他在想什么——半月前她刚因精灵的高傲与陈健争执过。
那时她嫌联盟的魔法实验室"粗陋"，说"连个稳定的魔力增幅器都造不出来"，现在却要低三下四来求人。
"为什么急着回去？"陈健端起茶盏，水汽模糊了他的表情，"据我所知，埃拉西亚的魔法公会可没给过你好脸色。
他们说你'与人类杂居有辱精灵血脉'，不是吗？"
艾丝瑞娜的耳尖泛起薄红。
那些刻在魔法公会公告栏上的指责，她至今能背出大半。
可她更记得，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去看看你父亲出生的地方，那里的星空...和我们的不一样。"她喉间发紧："我母亲是埃拉西亚人，她的骨灰还在王都的月桂墓园。"
陈健放下茶盏，金属杯底与木桌相撞，发出清脆的响。
艾丝瑞娜的心跳陡然加快——他要拒绝了？
"不是不能帮。"陈健突然笑了，"但联盟最近要往拜尔德斯运一批铁矿，我的商队三天后出发。
你若不嫌弃和货物挤船舱，就跟他们一起走？"
艾丝瑞娜猛地抬头，眼底泛起水光："真的？"
"不过..."陈健拖长了声音，"拜尔德斯的老侯爵最近在闹脾气，说我们抢了他的商路。
商队要绕远路走暗礁区，风急浪大，你一个魔法师..."
"我能行！"艾丝瑞娜几乎是扑过去抓住他的手腕，又触电般缩回手，"我...我会用魔法加固船舱，保证不给您添麻烦。"
陈健低头看着被她抓皱的袖口，忍住笑："行吧，让奥里森给你备间舱房。"他从抽屉里取出张羊皮纸，"这是商队路线图，暗礁区有海妖，你要是能画个驱邪阵..."
"我现在就能画！"艾丝瑞娜掏出银笔，在路线图空白处快速勾勒，星芒般的咒文顺着笔尖流淌，"这个阵能让海妖以为船是块礁石，管保他们绕着走。"
陈健望着那张突然生动起来的地图，突然觉得半月前那个总皱着眉的高傲精灵，此刻倒像被允许出巢的幼鸟。
他收了地图，语气放软："先去吃点东西，奥里森会带你认认商队的人。"
艾丝瑞娜离开后，陈健靠在椅背上轻笑。
他当然知道艾丝瑞娜丢了手札——莉迪亚前天就把消息递给他了。
精灵大魔法师的骄傲比龙鳞还硬，能主动低头求助，这人情他得接着。
更重要的是，埃拉西亚的魔法公会虽迂腐，可他们的古籍库里，有联盟急需的《元素融合纪要》。
午后，艾丝瑞娜抱着件粗布斗篷站在码头上。
她本想穿精灵长袍，可奥里森说"暗礁区风大，沾了海水难干"，硬是塞给她这件带着松木香的斗篷。
商队的人正往船上搬木箱，她听见几个矮人铁匠在闲聊："听说联盟要在西边建新据点？"
"可不是，总统说要让每个种族都有自己的工坊。"另一个矮人拍了拍木箱，"这箱铁矿是给洞穴人铸农具的，他们的手适合握锤子，不适合拿剑。"
艾丝瑞娜沿着码头信步走着，路过鱼市时，一个裹着兽皮的洞穴人小孩正踮脚够鱼摊的贝壳。
卖鱼的人类妇人笑着捞起最大的扇贝："小艾拉，拿好了，别让你妈妈又说我惯着你。"洞穴人小孩露出尖牙笑，跑远时撞到个精灵学徒，两人居然用通用语道了歉。
"您在看什么？"
艾丝瑞娜回头，是昨天在实验室见过的克里斯丁——那个总把机械零件别在耳后的人类工程师。
他正扛着个齿轮箱，额角沾着机油："联盟的规矩是'能动手就别动嘴'，您要是想看工坊，我带您去？"
他们穿过开满金盏花的街道，路过矮人酒馆飘出的麦香，经过精灵苗圃里的晨露，最后停在一座石砌的大房子前。
门楣上刻着联盟的徽章，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
艾丝瑞娜探头望去，只见人类、精灵、矮人甚至两个半兽人正围在工作台前，矮人用凿子修着齿轮，精灵在给铜片刻魔法阵，半兽人则用蛮力把铁块砸成薄片。
"这是公共工坊。"克里斯丁擦了擦手，"总统说，每个种族都有擅长的东西，凑在一起才能把活干漂亮。
上个月矮人和洞穴人吵了一架，就因为争谁打铁更快，结果现在...你看。"他指向角落，一个红胡子矮人和绿皮肤洞穴人正勾着肩喝麦酒，洞穴人手里还攥着半块矮人饼干。
艾丝瑞娜突然想起在埃拉西亚时，精灵从不下地干活，人类不能进魔法塔，矮人被赶到矿山里。
可这里，精灵学徒会帮人类挑水，洞穴人孩子能和人类小孩抢糖吃。
她摸了摸颈间的精灵族徽，那枚刻着月桂的银坠子突然有些发烫——不是因为排斥，而是因为...温暖。
"艾丝瑞娜女士！"
奥里森的声音从街对面传来，他挥着手臂："总统让我告诉你，商队提前到明日清晨出发，你收拾下行李。"
"好！"艾丝瑞娜应了一声，转身时撞翻了克里斯丁的齿轮箱。
金属零件滚了一地，她慌忙蹲下捡拾，却被那个洞穴人小孩抢先一步。
孩子把沾满泥土的齿轮递过来，尖牙在阳光下闪着光："给，姐姐。"
艾丝瑞娜接过齿轮，突然笑了。
她想起陈健说过的"日子长着呢"，现在才算明白——所谓联盟，大概就是把原本该分开的日子，过成了凑在一起的热闹。
傍晚，陈健站在领主府顶楼的了望塔上。
海风掀起他的披风，远处海平面上有几个黑点正缓缓靠近。
奥里森走到他身边："总统，了望手说那是三艘中型帆船，船帆图案...像是尼根的龙纹。"
陈健眯起眼。
尼根的龙后摩莉尔离开联盟去收拢旧部，算着日子也该回来了。
他摸了摸腰间的联盟徽章，突然听见楼下传来喧哗——是艾丝瑞娜的声音，正和老波比争论锻造魔法剑的火候。
"去准备接风宴。"陈健转身下楼，"让厨房多备些羊肉，尼根的战士爱吃这个。"
他没注意到，了望塔的阴影里，一卷镶着龙鳞的羊皮纸正被海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人口清单，和三件宝物的草图。
暮色漫过海岸线时，三艘挂着龙纹旗的帆船终于靠了岸。
船舷放下的瞬间，码头上的喧嚣炸成了一片——尼根的后勤人员扛着成捆的亚麻布、整箱的盐渍肉、堆叠如小山的铁砧和木匠工具鱼贯而下，几个半兽人战士干脆用肩膀抬着巨大的橡木酒桶，酒液从桶缝里渗出，在青石板上淌出琥珀色的溪流。
"摩莉尔大人！"老波比的大嗓门盖过了人群的嘈杂。
铁匠挤开两个搬运木材的矮人，踮着脚往船头望——龙后正扶着船舷缓步而下，银发在夕阳里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绣着龙鳞的暗紫色披风被海风卷起，露出腰间那柄镶嵌着红宝石的长剑。
她身后跟着个抱着檀木匣的黑肤少女，匣身缠着金线，每走一步都有细碎的龙呤声从匣中溢出。
陈健穿过人群迎上去，靴底碾过几片被踩碎的鱼鳞。"让我猜猜，"他望着码头上堆成方阵的物资，嘴角微扬，"除了这些，是不是还带了会修风车的工匠？
会驯战马的牧人？"
摩莉尔的指尖轻轻划过陈健肩头的联盟徽章，龙类特有的体温透过布料传来："三千后勤，涵盖农耕、锻造、纺织、驯兽。"她转身指向第三艘船，船腹打开的舱门里，二十多个穿着靛蓝长袍的精灵正抱着羊皮卷往下走，"还有尼根图书馆的古籍修复师——他们说您上次抱怨联盟的《作物轮作纪要》缺了三页。"
人群突然爆发出欢呼。
不知谁先喊了句"龙后万岁"，立刻有矮人跟着吼"联盟万岁"，洞穴人则用生硬的通用语喊"吃肉！"。
陈健被推到最前面，摩莉尔将檀木匣递给他时，他闻到了匣中溢出的龙涎香——那是龙族特有的，用千年龙脑和星尘花调制的香料。
"三件宝物。"摩莉尔的声音轻得只有他能听见，"龙晶权杖能稳定地脉，星陨甲可挡龙息，时空沙漏...能暂停一场战斗的时间。"她的指甲在匣盖上敲了敲，"还有这个——"她摊开掌心，一枚刻着龙纹的金色徽章浮现在她手心里，"龙王神力的认可。"
陈健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知道这枚徽章意味着什么：尼根龙族传承千年的神力核心，历代龙王用血脉滋养的信物。
上一任龙王战死时，这东西本该随龙墓沉入海底，如今却在摩莉尔掌心流转着暖光。
"你...为什么？"他问得直接。
摩莉尔忽然笑了，银发扫过他的下颌："因为你说过，'联盟不是谁的附属，是大家的家'。"她退后两步，提高声音，"陈总统，这是尼根对联盟的诚意。"
人群瞬间安静，接着是更热烈的欢呼。
老波比把铁锤抛向空中又接住，震得铁砧嗡嗡作响；克里斯丁的齿轮箱"当啷"掉在地上，他却浑然不觉，只瞪圆眼睛盯着那枚龙纹徽章；连向来严肃的博瑞特都红了眼眶——三个月前，联盟还在为冬天的存粮发愁，如今却有龙族主动献上镇族之宝。
接风宴设在领主府的庭院里。
长桌上摆满了烤全羊、蜂蜜酒、矮人麦饼和精灵蜜饯，篝火将每个人的脸都映得通红。
摩莉尔被簇拥在中间，克里斯丁举着酒碗凑过去，机械义眼在火光里闪着金属的光："龙后大人，您这次回来，比去的时候可...温柔多了。"他挤了挤眼，"该不会是在尼根遇到什么人了？"
人群突然安静。
陈健正往摩莉尔的盘子里添烤羊腿，闻言手顿了顿。
摩莉尔端起酒碗的动作微滞，酒液在碗里晃出细碎的涟漪。
"克里斯丁！"奥里森笑着拍了下工程师的后背，"你机械脑壳里就不能装点别的？"
"哎哎哎，我可没乱说！"克里斯丁指着陈健的方向，"上次总统给您送龙血草治伤，您眼睛都亮得像龙焰；今早我看见总统的披风搭在您的椅子上——"他突然捂住嘴，但八卦的火苗已经窜了起来。
"龙后和总统？"老波比的大嗓门又响了，"怪不得上次总统说'要给龙族留最好的草场'，感情是..."
"波比！"陈健端着果盘从厨房出来，耳尖通红，"管家守则第一条，不要议论主君私事！"
庭院里爆发出哄笑。
摩莉尔的耳尖泛起龙类特有的粉晕，她端起酒碗一饮而尽，酒液顺着下巴滴在龙鳞胸甲上，倒比平时多了几分鲜活。
陈健低头拨弄着篝火，火星子溅起来，落在他攥着龙纹徽章的手背上，他却像没知觉似的——直到摩莉尔用脚尖轻轻碰了碰他的靴跟。
"别理他们。"她低声说，声音里带着酒气的甜。
此时，酒馆二楼的雅间里，安东尼奥正盯着楼下的热闹场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
这个尼根军队的老队长向来以冷静着称，此刻却盯着摩莉尔被篝火映亮的侧脸，喉结动了动。
三天前他还在和狄奥多拉斯抱怨"龙后越来越不像战士"，现在才明白——她哪里是不像战士，分明是...有了牵挂。
"老安，发什么呆呢？"艾拉切的绿爪子拍在他肩上。
洞穴人首领啃着猪腿，嘴角沾着酱汁，"没看出来？
摩莉尔大人这是...恋爱了。"
"恋爱？"狄奥多拉斯放下酒碗，他的络腮胡上挂着蜂蜜酒，"龙族的恋爱？
我听说龙后选伴侣要打三天三夜，赢了才能——"
"打住！"安东尼奥猛地灌了口酒，酒液顺着下巴往下淌，"她是龙后，是尼根的骄傲，怎么能...怎么能为了个人感情..."
"为了什么？"艾拉切歪着头，尖牙在火光里闪了闪，"为了联盟？
为了让尼根的孩子能吃上热饭？"他指了指楼下，陈健正把自己的羊皮斗篷披在摩莉尔肩上，后者皱着眉要拒绝，却在接触到他目光时软了下来，"你当我们尼根战士不懂？
摩莉尔大人要的不是一个人的忠诚，是整个联盟的未来。"
狄奥多拉斯拍了拍安东尼奥的背："老伙计，我儿子上周给我写信，说新学校的精灵老师教他认星图，矮人师傅教他打铁。
他说'爸爸，我以后想当联盟的工匠'。"他的声音放软了，"摩莉尔大人做的，不就是让我们的孩子能有这样的未来吗？"
安东尼奥望着楼下。
摩莉尔不知说了什么，陈健仰头大笑，眼角的细纹都舒展开了。
他突然想起二十年前，摩莉尔还是龙公主时，在龙墓前对他说："我要让尼根的战士不再为了一块面包打仗。"现在她做到了——只不过用的不是剑，是一个能容下所有种族的联盟。
"或许..."他端起酒碗，"或许这样也不错。"
深夜，篝火渐熄。
陈健和摩莉尔并肩坐在了望塔的石阶上，脚下是沉睡的小镇，只有酒馆还亮着灯，传来断断续续的歌声。
摩莉尔将龙纹徽章塞进他手里："收好，这是尼根的未来。"
"那你的未来呢？"陈健问。
摩莉尔望着远处的海平面，那里有新据点的方向："我的未来...在联盟的规划图里。"她从怀里掏出一卷羊皮纸，展开时，上面密密麻麻画着工坊、农田、学校的位置，"我在尼根收拢旧部时，遇到了个会看地形的人类学者。
他说西边的山谷背风，适合建定居点...陈健，我们可以让每个种族都有自己的区域，又能互相帮衬。"
陈健接过图纸，指尖拂过山谷的标记。
月光落在他脸上，照见他眼里跳动的光："明天就开规划会。"他转头看向摩莉尔，后者的银发被夜风吹得乱了，却笑得像个孩子，"不过...先把克里斯丁的八卦谣言解决了？"
摩莉尔突然凑近，龙息喷在他耳尖上："为什么要解决？"她退后两步，转身下楼，声音里带着笑意，"让他们说去吧——至少能让联盟的冬天，多些暖烘烘的话题。"
陈健望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手里的龙纹徽章烫得厉害。
他低头看向规划图，山谷的位置被红笔圈了又圈，旁边用尼根文写着"新家园"。
风从海面上吹来，带来咸湿的潮气，却也带来了某种更清晰的东西——像是种子破土前的震颤，像是黎明前最暗的时刻里，第一缕光的方向。
### 第336章 天使求归龙后携宝至，联盟规划却遇矮军冲突
晨雾未散时，哈蒙代尔联盟总部的橡木大门已吱呀作响。
陈健站在二楼露台，望着下方广场上往来的人群——人类商队正往仓库搬运新到的铁矿，洞穴人扛着巨木穿过石板路，几个矮人铁匠蹲在墙角敲打着新铸的战斧，火星溅在青石板上，像散落的星子。
“总统阁下，天使大人求见。”奥里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个跟随陈健多年的亲卫队长，铠甲肩甲还沾着晨露，“她在会客厅等您，说有急事。”
陈健转身，玄色披风在风里翻卷。
自半年前整合周边领地成立联盟以来，他的轮廓更显棱角，眼尾添了道淡痕，是某次与半兽人交战时留下的。
“让她稍等，我换件外衣。”
会客厅的檀香混着若有若无的圣洁气息。
艾丝瑞娜站在窗前，银白长发垂至腰际，背后六片光翼半敛，每一片都流转着珍珠母贝的光晕。
听见脚步声，她转身，蓝眼睛里浮起恳请：“陈，我想回埃拉西亚了。”
陈健顿住脚步。
天使族本是埃拉西亚大陆的守护者，半年前因位面风暴流落到此，如今联盟刚稳下根基，她却要走？
“可是……”
“并非厌倦。”艾丝瑞娜指尖抚过颈间的银链，链坠是枚刻着双翼的水晶，“我感应到母星的召唤。再晚，传送阵的能量就要消散了。”她声音轻得像羽毛，“求你，借我联盟的星象仪。只有它能定位正确的坐标。”
陈健凝视她的眼睛。
天使不会说谎。
他点头：“三日后日落，星象仪归你使用。奥里森会带一队骑士护送，以防中途有变。”
艾丝瑞娜的光翼泛起柔辉。
她欠身：“大恩不敢言谢。若有一日需要埃拉西亚的力量，我必以天使之誓回应。”
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传来喧哗。
“龙后！是尼根的龙后回来了！”
陈健与艾丝瑞娜对视一眼，快步走到露台。
远处尘烟大起，一支队伍正穿过吊桥——最前方是骑乘巨狼的洞穴人斥候，接着是满载木箱的马车，车帮上缠着紫色缎带，那是尼根王室的标志。
居中的黑甲战马背上，端坐着一名女子。
她裹着暗金披风，露出的手背覆着细小的龙鳞，在阳光下泛着青铜色的光。
“摩莉尔！”陈健低唤。
联盟广场瞬间沸腾。
铁匠老波比扔掉铁锤冲过去，胜利驿站的克里斯迪踮脚张望，连平日最严肃的卫队队长博瑞特都扒着城墙垛口，铠甲蹭掉了一块漆。
摩莉尔的队伍停在广场中央。
她翻身下马，披风滑落，露出腰间悬着的龙晶匕首——那是尼根龙后世代相传的信物。
“陈，”她抬头看向露台，声音像敲在青铜上，“我给联盟带了份见面礼。”
随着她的手势，马车上的油布被掀开。
人群倒抽冷气：第一辆车里堆着整箱的秘银锭，幽蓝光泽刺痛眼睛；第二辆是成捆的魔法卷轴，封皮印着埃拉西亚的圣徽；第三辆更离谱，竟蜷缩着二十多个精灵，他们发梢沾着露水，显然刚从永夜森林被解救出来。
“还有。”摩莉尔打了个响指。
最后几辆马车的挡板被卸下，露出里面挤作一团的男女老幼——人类、矮人、甚至两个半精灵。
一个裹着灰袍的老人突然跪下来，哭喊道：“龙后大人救了我们！是黑沼泽的蜥蜴人抓了我们当奴隶……”
广场炸了锅。
“龙后怎么会有这么多物资？”“她不是尼根的叛徒吗？”“那些精灵是永夜森林的守卫者，怎么会被抓？”议论声像滚水般沸腾，连陈健都听见几个商人在算计这些物资能换多少金币。
“肃静！”陈健的声音像重锤砸在铜锣上。
他走下露台，玄色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摩莉尔女士是联盟的贵宾，她的一切行动都是为了共同利益。”他转向摩莉尔，目光柔和了些，“稍后到我的办公室，我们详谈。”
午后的规划会议因此推迟了两个时辰。
联盟议事厅里，橡木长桌铺着新绘的地图，红笔圈着三个新据点的位置：黑岩谷（铁矿）、翡翠林（魔法植物）、月牙湾（港口）。
贺斯法推了推黄铜眼镜，羊皮纸在他手下沙沙作响：“若能拿下这三处，联盟的粮食储备能翻三倍，魔法材料也不再依赖商队……”
“报——！”
门被撞开，奥里森气喘吁吁，铠甲上沾着草屑：“总统，矮人跟尼根军打起来了！在翡翠林的临时营地！”
陈健的茶杯重重搁在桌上。
等他带着卫队赶到时，营地已乱作一团。
二十多个矮人举着战斧，尼根军的长矛围成半圆，双方的叫骂声能掀翻帐篷。
一个络腮胡矮人吐了口唾沫：“你们尼根人抢我们的矿脉！昨天还杀了老科林的儿子！”
“放屁！”安东尼奥，那个总板着脸的尼根百夫长，长矛尖几乎戳到矮人鼻尖，“是你们先越界到我们的伐木区，砍了三棵橡木！”
人群里突然飞出块石头，砸在安东尼奥头盔上。
他怒吼着要冲，却被身后的狄奥多拉斯拽住——那是摩莉尔的旧部，更冷静些。
但矮人那边也红了眼，有个年轻矮人挥着战斧砍向长矛，火星四溅。
“都给我住手！”陈健的声音像炸雷。
他大步走进人群，玄色披风扫开两边的人。
所有人僵住，连举着战斧的矮人都不自觉垂下手臂。
“安东尼奥，”陈健转向尼根军，“带人回营地，把昨天的巡逻记录拿来。”又看向矮人首领艾拉切——那个总爱叼着烟斗的洞穴人朋友，此刻烟斗早掉在地上，“老艾，把越界的矿工名单给我。”他扫过满地狼藉的帐篷和断成两截的长矛，“三日后，我要听双方的说法。”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联盟是干什么的？是让我们抱团取暖，不是互相捅刀子！再闹，不管哪方，都按联盟法典处置！”
人群静得能听见风里的草响。
不知谁先低下头，接着是一片低声的“遵命”。
暮色降临时，陈健回到办公室。
摩莉尔正靠在窗台上，龙晶匕首在指尖转着，映出她嘴角的笑意：“你的威慑力见长啊。”
“都是被逼的。”陈健揉了揉眉心，桌上堆着艾丝瑞娜的传送阵草图、摩莉尔的物资清单，还有翡翠林冲突的初步报告。
他拿起龙晶匕首，金属凉意透过掌心，“说说吧，那些物资哪来的？”
摩莉尔收起笑意。
她走到地图前，指尖点在黑沼泽的位置：“我端了蜥蜴人的老巢。他们囤了十年的战利品，够联盟撑过这个冬天。”她转身，青铜龙鳞在暮色里泛着幽光，“但陈，”她声音低下来，“黑沼泽深处有动静。我听见龙吼了——不是普通的龙，是……”
窗外突然掠过一道白光。
艾丝瑞娜的光翼在暮色里格外醒目，她转身挥手，传送阵的蓝光已在脚下亮起。
陈健冲到窗前。风卷着他的披风，他大喊：“一路顺风！”
艾丝瑞娜的笑意在蓝光中消散。
传送阵的光芒熄灭后，桌上的星象仪突然发出轻响，指针缓缓转向东方——那里，埃拉西亚的方向。
“龙吼？”陈健转头，发现摩莉尔已站在身后，“详细说。”
炉火噼啪作响，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两头对峙的野兽。
窗外，联盟的号角开始吹响晚巡的信号，而翡翠林的方向，仍有淡淡的烟尘未散。
她素白的精灵长袍被海风吹得翻卷，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袖口——那里还留着魔法反噬时焦黑的痕迹。
自那场差点要了她命的咒力暴动后，她再没能画出完整的传送阵，而此刻，她怀里那卷空白的魔法卷轴正烧得她心口发烫。
"艾丝瑞娜女士？"
门扉轻响，奥里森端着铜盆从侧门出来，见是她，脚步微顿。
这位陈健的直属亲卫队长总带着股未出鞘的剑刃般的利落，此刻却放缓了声音："总统在议政厅用早膳，您要进去吗？"
"不，不。"艾丝瑞娜后退半步，发间银铃轻轻摇晃，"我...我再等等。"她望着议政厅雕花窗棂透出的暖光，喉结动了动。
三天前她翻找旧物时，发现压在枕头下的《星轨定位手札》不翼而飞——那是她能独自跨越大陆的最后依仗。
没有那卷记载着三十七个传送节点坐标的手札，她连最基础的"星门"都开不稳。
当窗纸上映出陈健的身影时，艾丝瑞娜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深吸一口气，精灵特有的清冽声线裹着几分颤抖："陈总统，我能占用您片刻吗？"
陈健正端着陶碗喝鱼汤，闻言抬头。
晨光从他背后的落地窗洒进来，将他肩头的联盟徽章镀成金红。
他放下碗，用亚麻布擦了擦嘴："进来吧，艾丝瑞娜女士。"
门合上的瞬间，艾丝瑞娜突然意识到自己还保持着最正式的精灵礼节——单膝点地，双手交叠于胸前。
这动作让她想起埃拉西亚宫廷里那些傲慢的贵族，喉间泛起苦涩："我...我想请您帮个忙。"
"坐。"陈健指了指对面的木椅，"在哈蒙代尔联盟，不用行这种礼。"
艾丝瑞娜坐得笔直，将空白的魔法卷轴推到他面前："我想回埃拉西亚大陆。"她盯着陈健的眼睛，那双眼不像帝国贵族般藏着算计，也不像某些魔法师总闪着探究的光，"三天前我丢了定位手札，没有它，我连跨过大洋的传送阵都画不全。"
陈健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
艾丝瑞娜知道他在想什么——半月前她刚因精灵的高傲与陈健争执过。
那时她嫌联盟的魔法实验室"粗陋"，说"连个稳定的魔力增幅器都造不出来"，现在却要低三下四来求人。
"为什么急着回去？"陈健端起茶盏，水汽模糊了他的表情，"据我所知，埃拉西亚的魔法公会可没给过你好脸色。
他们说你'与人类杂居有辱精灵血脉'，不是吗？"
艾丝瑞娜的耳尖泛起薄红。
那些刻在魔法公会公告栏上的指责，她至今能背出大半。
可她更记得，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去看看你父亲出生的地方，那里的星空...和我们的不一样。"她喉间发紧："我母亲是埃拉西亚人，她的骨灰还在王都的月桂墓园。"
陈健放下茶盏，金属杯底与木桌相撞，发出清脆的响。
艾丝瑞娜的心跳陡然加快——他要拒绝了？
"不是不能帮。"陈健突然笑了，"但联盟最近要往拜尔德斯运一批铁矿，我的商队三天后出发。
你若不嫌弃和货物挤船舱，就跟他们一起走？"
艾丝瑞娜猛地抬头，眼底泛起水光："真的？"
"不过..."陈健拖长了声音，"拜尔德斯的老侯爵最近在闹脾气，说我们抢了他的商路。
商队要绕远路走暗礁区，风急浪大，你一个魔法师..."
"我能行！"艾丝瑞娜几乎是扑过去抓住他的手腕，又触电般缩回手，"我...我会用魔法加固船舱，保证不给您添麻烦。"
陈健低头看着被她抓皱的袖口，忍住笑："行吧，让奥里森给你备间舱房。"他从抽屉里取出张羊皮纸，"这是商队路线图，暗礁区有海妖，你要是能画个驱邪阵..."
"我现在就能画！"艾丝瑞娜掏出银笔，在路线图空白处快速勾勒，星芒般的咒文顺着笔尖流淌，"这个阵能让海妖以为船是块礁石，管保他们绕着走。"
陈健望着那张突然生动起来的地图，突然觉得半月前那个总皱着眉的高傲精灵，此刻倒像被允许出巢的幼鸟。
他收了地图，语气放软："先去吃点东西，奥里森会带你认认商队的人。"
艾丝瑞娜离开后，陈健靠在椅背上轻笑。
他当然知道艾丝瑞娜丢了手札——莉迪亚前天就把消息递给他了。
精灵大魔法师的骄傲比龙鳞还硬，能主动低头求助，这人情他得接着。
更重要的是，埃拉西亚的魔法公会虽迂腐，可他们的古籍库里，有联盟急需的《元素融合纪要》。
午后，艾丝瑞娜抱着件粗布斗篷站在码头上。
她本想穿精灵长袍，可奥里森说"暗礁区风大，沾了海水难干"，硬是塞给她这件带着松木香的斗篷。
商队的人正往船上搬木箱，她听见几个矮人铁匠在闲聊："听说联盟要在西边建新据点？"
"可不是，总统说要让每个种族都有自己的工坊。"另一个矮人拍了拍木箱，"这箱铁矿是给洞穴人铸农具的，他们的手适合握锤子，不适合拿剑。"
艾丝瑞娜沿着码头信步走着，路过鱼市时，一个裹着兽皮的洞穴人小孩正踮脚够鱼摊的贝壳。
卖鱼的人类妇人笑着捞起最大的扇贝："小艾拉，拿好了，别让你妈妈又说我惯着你。"洞穴人小孩露出尖牙笑，跑远时撞到个精灵学徒，两人居然用通用语道了歉。
"您在看什么？"
艾丝瑞娜回头，是昨天在实验室见过的克里斯丁——那个总把机械零件别在耳后的人类工程师。
他正扛着个齿轮箱，额角沾着机油："联盟的规矩是'能动手就别动嘴'，您要是想看工坊，我带您去？"
他们穿过开满金盏花的街道，路过矮人酒馆飘出的麦香，经过精灵苗圃里的晨露，最后停在一座石砌的大房子前。
门楣上刻着联盟的徽章，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
艾丝瑞娜探头望去，只见人类、精灵、矮人甚至两个半兽人正围在工作台前，矮人用凿子修着齿轮，精灵在给铜片刻魔法阵，半兽人则用蛮力把铁块砸成薄片。
"这是公共工坊。"克里斯丁擦了擦手，"总统说，每个种族都有擅长的东西，凑在一起才能把活干漂亮。
上个月矮人和洞穴人吵了一架，就因为争谁打铁更快，结果现在...你看。"他指向角落，一个红胡子矮人和绿皮肤洞穴人正勾着肩喝麦酒，洞穴人手里还攥着半块矮人饼干。
艾丝瑞娜突然想起在埃拉西亚时，精灵从不下地干活，人类不能进魔法塔，矮人被赶到矿山里。
可这里，精灵学徒会帮人类挑水，洞穴人孩子能和人类小孩抢糖吃。
她摸了摸颈间的精灵族徽，那枚刻着月桂的银坠子突然有些发烫——不是因为排斥，而是因为...温暖。
"艾丝瑞娜女士！"
奥里森的声音从街对面传来，他挥着手臂："总统让我告诉你，商队提前到明日清晨出发，你收拾下行李。"
"好！"艾丝瑞娜应了一声，转身时撞翻了克里斯丁的齿轮箱。
金属零件滚了一地，她慌忙蹲下捡拾，却被那个洞穴人小孩抢先一步。
孩子把沾满泥土的齿轮递过来，尖牙在阳光下闪着光："给，姐姐。"
艾丝瑞娜接过齿轮，突然笑了。
她想起陈健说过的"日子长着呢"，现在才算明白——所谓联盟，大概就是把原本该分开的日子，过成了凑在一起的热闹。
傍晚，陈健站在领主府顶楼的了望塔上。
海风掀起他的披风，远处海平面上有几个黑点正缓缓靠近。
奥里森走到他身边："总统，了望手说那是三艘中型帆船，船帆图案...像是尼根的龙纹。"
陈健眯起眼。
尼根的龙后摩莉尔离开联盟去收拢旧部，算着日子也该回来了。
他摸了摸腰间的联盟徽章，突然听见楼下传来喧哗——是艾丝瑞娜的声音，正和老波比争论锻造魔法剑的火候。
"去准备接风宴。"陈健转身下楼，"让厨房多备些羊肉，尼根的战士爱吃这个。"
他没注意到，了望塔的阴影里，一卷镶着龙鳞的羊皮纸正被海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人口清单，和三件宝物的草图。
暮色漫过海岸线时，三艘挂着龙纹旗的帆船终于靠了岸。
船舷放下的瞬间，码头上的喧嚣炸成了一片——尼根的后勤人员扛着成捆的亚麻布、整箱的盐渍肉、堆叠如小山的铁砧和木匠工具鱼贯而下，几个半兽人战士干脆用肩膀抬着巨大的橡木酒桶，酒液从桶缝里渗出，在青石板上淌出琥珀色的溪流。
"摩莉尔大人！"老波比的大嗓门盖过了人群的嘈杂。
铁匠挤开两个搬运木材的矮人，踮着脚往船头望——龙后正扶着船舷缓步而下，银发在夕阳里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绣着龙鳞的暗紫色披风被海风卷起，露出腰间那柄镶嵌着红宝石的长剑。
她身后跟着个抱着檀木匣的黑肤少女，匣身缠着金线，每走一步都有细碎的龙呤声从匣中溢出。
陈健穿过人群迎上去，靴底碾过几片被踩碎的鱼鳞。"让我猜猜，"他望着码头上堆成方阵的物资，嘴角微扬，"除了这些，是不是还带了会修风车的工匠？
会驯战马的牧人？"
摩莉尔的指尖轻轻划过陈健肩头的联盟徽章，龙类特有的体温透过布料传来："三千后勤，涵盖农耕、锻造、纺织、驯兽。"她转身指向第三艘船，船腹打开的舱门里，二十多个穿着靛蓝长袍的精灵正抱着羊皮卷往下走，"还有尼根图书馆的古籍修复师——他们说您上次抱怨联盟的《作物轮作纪要》缺了三页。"
人群突然爆发出欢呼。
不知谁先喊了句"龙后万岁"，立刻有矮人跟着吼"联盟万岁"，洞穴人则用生硬的通用语喊"吃肉！"。
陈健被推到最前面，摩莉尔将檀木匣递给他时，他闻到了匣中溢出的龙涎香——那是龙族特有的，用千年龙脑和星尘花调制的香料。
"三件宝物。"摩莉尔的声音轻得只有他能听见，"龙晶权杖能稳定地脉，星陨甲可挡龙息，时空沙漏...能暂停一场战斗的时间。"她的指甲在匣盖上敲了敲，"还有这个——"她摊开掌心，一枚刻着龙纹的金色徽章浮现在她手心里，"龙王神力的认可。"
陈健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知道这枚徽章意味着什么：尼根龙族传承千年的神力核心，历代龙王用血脉滋养的信物。
上一任龙王战死时，这东西本该随龙墓沉入海底，如今却在摩莉尔掌心流转着暖光。
"你...为什么？"他问得直接。
摩莉尔忽然笑了，银发扫过他的下颌："因为你说过，'联盟不是谁的附属，是大家的家'。"她退后两步，提高声音，"陈总统，这是尼根对联盟的诚意。"
人群瞬间安静，接着是更热烈的欢呼。
老波比把铁锤抛向空中又接住，震得铁砧嗡嗡作响；克里斯丁的齿轮箱"当啷"掉在地上，他却浑然不觉，只瞪圆眼睛盯着那枚龙纹徽章；连向来严肃的博瑞特都红了眼眶——三个月前，联盟还在为冬天的存粮发愁，如今却有龙族主动献上镇族之宝。
接风宴设在领主府的庭院里。
长桌上摆满了烤全羊、蜂蜜酒、矮人麦饼和精灵蜜饯，篝火将每个人的脸都映得通红。
摩莉尔被簇拥在中间，克里斯丁举着酒碗凑过去，机械义眼在火光里闪着金属的光："龙后大人，您这次回来，比去的时候可...温柔多了。"他挤了挤眼，"该不会是在尼根遇到什么人了？"
人群突然安静。
陈健正往摩莉尔的盘子里添烤羊腿，闻言手顿了顿。
摩莉尔端起酒碗的动作微滞，酒液在碗里晃出细碎的涟漪。
"克里斯丁！"奥里森笑着拍了下工程师的后背，"你机械脑壳里就不能装点别的？"
"哎哎哎，我可没乱说！"克里斯丁指着陈健的方向，"上次总统给您送龙血草治伤，您眼睛都亮得像龙焰；今早我看见总统的披风搭在您的椅子上——"他突然捂住嘴，但八卦的火苗已经窜了起来。
"龙后和总统？"老波比的大嗓门又响了，"怪不得上次总统说'要给龙族留最好的草场'，感情是..."
"波比！"陈健端着果盘从厨房出来，耳尖通红，"管家守则第一条，不要议论主君私事！"
庭院里爆发出哄笑。
摩莉尔的耳尖泛起龙类特有的粉晕，她端起酒碗一饮而尽，酒液顺着下巴滴在龙鳞胸甲上，倒比平时多了几分鲜活。
陈健低头拨弄着篝火，火星子溅起来，落在他攥着龙纹徽章的手背上，他却像没知觉似的——直到摩莉尔用脚尖轻轻碰了碰他的靴跟。
"别理他们。"她低声说，声音里带着酒气的甜。
此时，酒馆二楼的雅间里，安东尼奥正盯着楼下的热闹场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
这个尼根军队的老队长向来以冷静着称，此刻却盯着摩莉尔被篝火映亮的侧脸，喉结动了动。
三天前他还在和狄奥多拉斯抱怨"龙后越来越不像战士"，现在才明白——她哪里是不像战士，分明是...有了牵挂。
"老安，发什么呆呢？"艾拉切的绿爪子拍在他肩上。
洞穴人首领啃着猪腿，嘴角沾着酱汁，"没看出来？
摩莉尔大人这是...恋爱了。"
"恋爱？"狄奥多拉斯放下酒碗，他的络腮胡上挂着蜂蜜酒，"龙族的恋爱？
我听说龙后选伴侣要打三天三夜，赢了才能——"
"打住！"安东尼奥猛地灌了口酒，酒液顺着下巴往下淌，"她是龙后，是尼根的骄傲，怎么能...怎么能为了个人感情..."
"为了什么？"艾拉切歪着头，尖牙在火光里闪了闪，"为了联盟？
为了让尼根的孩子能吃上热饭？"他指了指楼下，陈健正把自己的羊皮斗篷披在摩莉尔肩上，后者皱着眉要拒绝，却在接触到他目光时软了下来，"你当我们尼根战士不懂？
摩莉尔大人要的不是一个人的忠诚，是整个联盟的未来。"
狄奥多拉斯拍了拍安东尼奥的背："老伙计，我儿子上周给我写信，说新学校的精灵老师教他认星图，矮人师傅教他打铁。
他说'爸爸，我以后想当联盟的工匠'。"他的声音放软了，"摩莉尔大人做的，不就是让我们的孩子能有这样的未来吗？"
安东尼奥望着楼下。
摩莉尔不知说了什么，陈健仰头大笑，眼角的细纹都舒展开了。
他突然想起二十年前，摩莉尔还是龙公主时，在龙墓前对他说："我要让尼根的战士不再为了一块面包打仗。"现在她做到了——只不过用的不是剑，是一个能容下所有种族的联盟。
"或许..."他端起酒碗，"或许这样也不错。"
深夜，篝火渐熄。
陈健和摩莉尔并肩坐在了望塔的石阶上，脚下是沉睡的小镇，只有酒馆还亮着灯，传来断断续续的歌声。
摩莉尔将龙纹徽章塞进他手里："收好，这是尼根的未来。"
"那你的未来呢？"陈健问。
摩莉尔望着远处的海平面，那里有新据点的方向："我的未来...在联盟的规划图里。"她从怀里掏出一卷羊皮纸，展开时，上面密密麻麻画着工坊、农田、学校的位置，"我在尼根收拢旧部时，遇到了个会看地形的人类学者。
他说西边的山谷背风，适合建定居点...陈健，我们可以让每个种族都有自己的区域，又能互相帮衬。"
陈健接过图纸，指尖拂过山谷的标记。
月光落在他脸上，照见他眼里跳动的光："明天就开规划会。"他转头看向摩莉尔，后者的银发被夜风吹得乱了，却笑得像个孩子，"不过...先把克里斯丁的八卦谣言解决了？"
摩莉尔突然凑近，龙息喷在他耳尖上："为什么要解决？"她退后两步，转身下楼，声音里带着笑意，"让他们说去吧——至少能让联盟的冬天，多些暖烘烘的话题。"
陈健望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手里的龙纹徽章烫得厉害。
他低头看向规划图，山谷的位置被红笔圈了又圈，旁边用尼根文写着"新家园"。
风从海面上吹来，带来咸湿的潮气，却也带来了某种更清晰的东西——像是种子破土前的震颤，像是黎明前最暗的时刻里，第一缕光的方向。
### 第336章 天使求归龙后携宝至，联盟规划却遇矮军冲突
晨雾未散时，哈蒙代尔联盟总部的橡木大门已吱呀作响。
陈健站在二楼露台，望着下方广场上往来的人群——人类商队正往仓库搬运新到的铁矿，洞穴人扛着巨木穿过石板路，几个矮人铁匠蹲在墙角敲打着新铸的战斧，火星溅在青石板上，像散落的星子。
“总统阁下，天使大人求见。”奥里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个跟随陈健多年的亲卫队长，铠甲肩甲还沾着晨露，“她在会客厅等您，说有急事。”
陈健转身，玄色披风在风里翻卷。
自半年前整合周边领地成立联盟以来，他的轮廓更显棱角，眼尾添了道淡痕，是某次与半兽人交战时留下的。
“让她稍等，我换件外衣。”
会客厅的檀香混着若有若无的圣洁气息。
艾丝瑞娜站在窗前，银白长发垂至腰际，背后六片光翼半敛，每一片都流转着珍珠母贝的光晕。
听见脚步声，她转身，蓝眼睛里浮起恳请：“陈，我想回埃拉西亚了。”
陈健顿住脚步。
天使族本是埃拉西亚大陆的守护者，半年前因位面风暴流落到此，如今联盟刚稳下根基，她却要走？
“可是……”
“并非厌倦。”艾丝瑞娜指尖抚过颈间的银链，链坠是枚刻着双翼的水晶，“我感应到母星的召唤。再晚，传送阵的能量就要消散了。”她声音轻得像羽毛，“求你，借我联盟的星象仪。只有它能定位正确的坐标。”
陈健凝视她的眼睛。
天使不会说谎。
他点头：“三日后日落，星象仪归你使用。奥里森会带一队骑士护送，以防中途有变。”
艾丝瑞娜的光翼泛起柔辉。
她欠身：“大恩不敢言谢。若有一日需要埃拉西亚的力量，我必以天使之誓回应。”
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传来喧哗。
“龙后！是尼根的龙后回来了！”
陈健与艾丝瑞娜对视一眼，快步走到露台。
远处尘烟大起，一支队伍正穿过吊桥——最前方是骑乘巨狼的洞穴人斥候，接着是满载木箱的马车，车帮上缠着紫色缎带，那是尼根王室的标志。
居中的黑甲战马背上，端坐着一名女子。
她裹着暗金披风，露出的手背覆着细小的龙鳞，在阳光下泛着青铜色的光。
“摩莉尔！”陈健低唤。
联盟广场瞬间沸腾。
铁匠老波比扔掉铁锤冲过去，胜利驿站的克里斯迪踮脚张望，连平日最严肃的卫队队长博瑞特都扒着城墙垛口，铠甲蹭掉了一块漆。
摩莉尔的队伍停在广场中央。
她翻身下马，披风滑落，露出腰间悬着的龙晶匕首——那是尼根龙后世代相传的信物。
“陈，”她抬头看向露台，声音像敲在青铜上，“我给联盟带了份见面礼。”
随着她的手势，马车上的油布被掀开。
人群倒抽冷气：第一辆车里堆着整箱的秘银锭，幽蓝光泽刺痛眼睛；第二辆是成捆的魔法卷轴，封皮印着埃拉西亚的圣徽；第三辆更离谱，竟蜷缩着二十多个精灵，他们发梢沾着露水，显然刚从永夜森林被解救出来。
“还有。”摩莉尔打了个响指。
最后几辆马车的挡板被卸下，露出里面挤作一团的男女老幼——人类、矮人、甚至两个半精灵。
一个裹着灰袍的老人突然跪下来，哭喊道：“龙后大人救了我们！是黑沼泽的蜥蜴人抓了我们当奴隶……”
广场炸了锅。
“龙后怎么会有这么多物资？”“她不是尼根的叛徒吗？”“那些精灵是永夜森林的守卫者，怎么会被抓？”议论声像滚水般沸腾，连陈健都听见几个商人在算计这些物资能换多少金币。
“肃静！”陈健的声音像重锤砸在铜锣上。
他走下露台，玄色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摩莉尔女士是联盟的贵宾，她的一切行动都是为了共同利益。”他转向摩莉尔，目光柔和了些，“稍后到我的办公室，我们详谈。”
午后的规划会议因此推迟了两个时辰。
联盟议事厅里，橡木长桌铺着新绘的地图，红笔圈着三个新据点的位置：黑岩谷（铁矿）、翡翠林（魔法植物）、月牙湾（港口）。
贺斯法推了推黄铜眼镜，羊皮纸在他手下沙沙作响：“若能拿下这三处，联盟的粮食储备能翻三倍，魔法材料也不再依赖商队……”
“报——！”
门被撞开，奥里森气喘吁吁，铠甲上沾着草屑：“总统，矮人跟尼根军打起来了！在翡翠林的临时营地！”
陈健的茶杯重重搁在桌上。
等他带着卫队赶到时，营地已乱作一团。
二十多个矮人举着战斧，尼根军的长矛围成半圆，双方的叫骂声能掀翻帐篷。
一个络腮胡矮人吐了口唾沫：“你们尼根人抢我们的矿脉！昨天还杀了老科林的儿子！”
“放屁！”安东尼奥，那个总板着脸的尼根百夫长，长矛尖几乎戳到矮人鼻尖，“是你们先越界到我们的伐木区，砍了三棵橡木！”
人群里突然飞出块石头，砸在安东尼奥头盔上。
他怒吼着要冲，却被身后的狄奥多拉斯拽住——那是摩莉尔的旧部，更冷静些。
但矮人那边也红了眼，有个年轻矮人挥着战斧砍向长矛，火星四溅。
“都给我住手！”陈健的声音像炸雷。
他大步走进人群，玄色披风扫开两边的人。
所有人僵住，连举着战斧的矮人都不自觉垂下手臂。
“安东尼奥，”陈健转向尼根军，“带人回营地，把昨天的巡逻记录拿来。”又看向矮人首领艾拉切——那个总爱叼着烟斗的洞穴人朋友，此刻烟斗早掉在地上，“老艾，把越界的矿工名单给我。”他扫过满地狼藉的帐篷和断成两截的长矛，“三日后，我要听双方的说法。”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联盟是干什么的？是让我们抱团取暖，不是互相捅刀子！再闹，不管哪方，都按联盟法典处置！”
人群静得能听见风里的草响。
不知谁先低下头，接着是一片低声的“遵命”。
暮色降临时，陈健回到办公室。
摩莉尔正靠在窗台上，龙晶匕首在指尖转着，映出她嘴角的笑意：“你的威慑力见长啊。”
“都是被逼的。”陈健揉了揉眉心，桌上堆着艾丝瑞娜的传送阵草图、摩莉尔的物资清单，还有翡翠林冲突的初步报告。
他拿起龙晶匕首，金属凉意透过掌心，“说说吧，那些物资哪来的？”
摩莉尔收起笑意。
她走到地图前，指尖点在黑沼泽的位置：“我端了蜥蜴人的老巢。他们囤了十年的战利品，够联盟撑过这个冬天。”她转身，青铜龙鳞在暮色里泛着幽光，“但陈，”她声音低下来，“黑沼泽深处有动静。我听见龙吼了——不是普通的龙，是……”
窗外突然掠过一道白光。
艾丝瑞娜的光翼在暮色里格外醒目，她转身挥手，传送阵的蓝光已在脚下亮起。
陈健冲到窗前。风卷着他的披风，他大喊：“一路顺风！”
艾丝瑞娜的笑意在蓝光中消散。
传送阵的光芒熄灭后，桌上的星象仪突然发出轻响，指针缓缓转向东方——那里，埃拉西亚的方向。
“龙吼？”陈健转头，发现摩莉尔已站在身后，“详细说。”
炉火噼啪作响，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两头对峙的野兽。
窗外，联盟的号角开始吹响晚巡的信号，而翡翠林的方向，仍有淡淡的烟尘未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