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荆州将倾-《乱世求生录:我的三国》

  建安六年的春天,来得格外迟,也格外阴冷。官渡之战曹操大胜的消息,如同化雪时渗入骨髓的寒气,彻底浸透了荆州大地。北岸的洼子店与南岸的流民营,虽一水之隔,却共同感受着这股山雨欲来、大厦将倾的窒息感。

  北岸洼子店:阴云压境

  张伟在一个飘着细雪的清晨,悄然回到了洼子店。他这一趟沿淮水支流向东的探路,历时月余,带回来的消息,让土地庙里的火塘都似乎失去了温度。

  “往东,通往庐江、合肥的方向,关卡林立,盘查极严,几乎不可能通过。”张伟掸去肩头的雪粒,声音因疲惫和寒冷而沙哑,“沿途村落,都在传曹军即将南下的消息,人心惶惶。不少北来的流民开始往南涌,但大多被阻在关卡之外,处境比我们更惨。”

  他灌下一口热水,继续道:“我还打听到,荆州牧刘景升(刘表)……病重了。”

  “什么?!”吴杞手中的药杵差点掉落,脸色骤变。刘表是荆州的主心骨,他若倒下,荆州这艘看似平稳的大船,瞬间就会陷入惊涛骇浪。

  “消息应该不假,”张伟神色凝重,“襄阳城里暗流涌动,听说两位公子(刘琦、刘琮)各有拥趸,蔡氏、蒯氏这些大族也在暗中角力。一旦刘表有个三长两短,荆州内乱必起!到时候,曹操岂会坐视?”

  庙内一片死寂。里正不知何时也蹲在了门口,吧嗒着旱烟,眉头拧成了疙瘩。连这个偏安一隅的老农都明白,荆州若乱,洼子店这等地方,顷刻间就会成为各方势力碾过的尘埃。

  “不能再等了。”张伟斩钉截铁,“必须赶在荆州彻底大乱前南下!我探路时,发现一条极险的路径,或许可行。”

  他铺开一张用炭笔粗略画在破麻布上的地图:“我们不能走大路官道。得从这儿向西,进入荆山余脉,沿着人迹罕至的山脊和河谷,向西南方向穿插。这条路野兽出没,毒瘴弥漫,几乎无人行走,但正因为如此,才有可能避开官府的耳目。最终目标,是渡过沮水 和漳水,进入南郡 南部,再寻找机会渡江南下。”

  这条路线,意味着他们将彻底脱离相对熟悉的平原地带,闯入真正的蛮荒之地,九死一生。

  “粮食、药材、御寒之物,必须准备充足。”张伟看向吴杞和里正,“尤其是解毒、驱瘴、治疗蛇虫咬伤的药材,越多越好。我们可能要在山里走上一两个月。”

  里正沉默良久,重重磕了磕烟袋锅子:“俺这村里,还有点存粮,各家再凑凑……药草,山里有,让娃子们跟着吴先生去采!这世道……能活一个是一个吧!”

  一种悲壮的共识,在绝望中达成。洼子店这个小小的村庄,决定倾尽全力,送走这群可能带来灾祸、却也相处出情分的“北来客”。

  南岸流民营:最后的疯狂

  南岸的流民营,气氛更加诡异。刘表病重的消息如同瘟疫般在流民和底层胥吏中秘密流传,引发了难以抑制的恐慌。

  官府的反应不是安抚,而是变本加厉的压榨和管控。王胡子等胥吏仿佛预感到末日将至,搜刮起流民最后一点油水时,变得更加肆无忌惮。口粮配给几乎断绝,取而代之的是强征各种“战时捐输”,甚至开始强行拉走青壮流民,编入“辅兵营”,显然是在为可能的战事做准备。

  营中饿殍日增,怨气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冯老吏变得更加沉默,眼神中充满了兔死狐悲的凄凉。王五等底层兵卒也牢骚满腹,但军令如山,只能麻木执行。

  徐元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王胡子看他的眼神,已经毫不掩饰杀意,似乎在清理“库存”前,要先除掉他这个不安定因素。

  这天夜里,冯老吏借着夜色,塞给徐元直一小块硬邦邦的麸饼,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急促道:“快了……就在这几天……可能要……强行驱赶你们去填壕……或者……更糟。早做打算……向南……或许有一线生机……江夏那边,听说黄祖太守……还在招兵买马……”

  徐元直心中雪亮,这是冯老吏能做的最后警告和暗示了。荆州将乱,流民营这批“累赘”,很可能被当作牺牲品抛弃。向南,投奔镇守江夏、与孙氏有仇的黄祖,或许是绝境中唯一可能被“利用”而暂时活命的机会,但无疑也是跳入另一个火坑。

  他立刻通过秘密渠道,向对岸发出了最后的、也是最紧急的讯息:“荆州将乱,营即散,驱为前驱,九死一生。吾决意借势南奔江夏,觅机再图。若失散,江东为望。保重!”

  他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联系了。发出讯息后,他立刻找来狗儿和几个绝对核心的流民,将珍藏的最重要的药方和笔记分给他们,严令他们背熟后销毁原件。

  “记住!”徐元直盯着狗儿和其他人,眼神是从未有过的严厉,“活下去!把这身医术传下去!无论到了哪里,治病救人,就是咱们的护身符!万一……万一我有什么不测,你们也要想办法去江东!找到张伟大哥他们!”

  南北呼应,绝境抉择

  江北,张伟收到了徐元直这封如同遗书般的讯息。他握紧油布,指节发白。徐元直选择了最危险、却也可能是唯一能立刻行动的道路——借助荆州内部的混乱和兵力调动,浑水摸鱼,向南突围!

  “不能再等春融了!”张伟对吴杞和里正沉声道,“徐先生那边已危在旦夕!我们必须立刻出发!趁现在风雪未停,官府管控稍有松懈,钻入深山!”

  计划骤然提前。整个洼子店在夜色掩护下悄然行动。村民们默默送来凑出的干粮、盐巴和几件破旧的御寒衣物。吴杞将药圃里能带的草药根茎小心挖出,和连日来赶制的成药打包好。

  第二天拂晓,风雪稍歇。张伟、吴杞、断臂老兵、失明老妇,以及洼子店那个学医的半大孩子,共计五人,在里正和少数村民无声的目送下,背着沉重的行囊,毅然决然地踏上了西进荆山的险途。他们将凭借张伟探出的那条“绝路”,向渺茫的南方挣扎前行。

  几乎在同一时间,南岸流民营中,随着一阵急促的锣声和兵卒粗暴的呵斥,大规模的驱赶开始了。混乱中,徐元直拉着狗儿,混入被驱赶的人流,凭借对营地的熟悉和冯老吏暗中留下的一点便利,在夜幕和混乱的掩护下,脱离了大队,向着东南方向,亡命奔逃。他们的目标是百里之外的江夏郡,前途未卜,生死一线。

  南北两岸,两支渺小的队伍,在不同的绝境中,做出了同样的选择——向南!

  荆州的天,真的要变了。刘表病重的消息,如同倒下的第一块巨石,即将引发席卷一切的雪崩。张伟和徐元直,这两片乱世浮萍,被时代的洪流裹挟着,以不同的方式,踏上了充满血腥与未知的南下之路。他们的命运,能否在江东交汇?乱世求生,每一步,都可能是最后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