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画中的线索-《阴魂委托簿》

  丁浩的指尖还停在樵夫扁担的刻痕上,食指沾着的颜料残渣在灯光下泛出一丝极淡的蓝。香灰在地面凝成的“3-14”仍未散开,玉片在内袋里持续微震,频率稳定,像被什么牵着走。

  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将左手探入香盒,取出一小撮混合着血渍的灰烬,抹在右手食指根部。皮肤接触的瞬间,指节抽了一下,不是疼,是某种熟悉的错位感——就像踩空了一级台阶。

  沈墨站在画前两步远,手里拿着信号接收器,目光落在丁浩的手上。“你还打算碰它?”

  “不是碰。”丁浩闭眼,声音压得低,“是回溯。”

  他把玉片浸进香灰血渣里,再贴回眉心。裂痕还在,但不再渗血,皮肤下的刺感变成了钝压,像有东西在颅骨内侧轻轻敲。他深吸一口气,指尖重新滑向扁担刻痕,这次不是试探,而是模拟——三天前,死者最后一次修复时的笔触方向。

  指腹刚压上刻痕末端,玉片猛地一颤。

  画面闪现。

  一只戴乳胶手套的小手,正把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片塞进画框夹层。动作熟练,没迟疑。金属片边缘有锯齿状凸起,和沈墨在档案室通风口找到的微型发射器残件完全一致。时间是夜里,工作室没开主灯,只有工作台一盏偏冷的LED灯亮着,照出手腕处露出的一截浅色袖口,袖口边缘有卡通图案的缝线。

  影像只持续了不到两秒,随即断裂。

  丁浩睁眼,呼吸重了一拍。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指,残渣还在,但触感变了——刚才那半秒的延迟消失了,仿佛扁担上的颜料突然“活”到了那个时间点。

  “你看到什么了?”沈墨问。

  “有人在案发前夜布置装置。”丁浩收回手,把玉片放回内袋,“是个孩子,戴着手套,用工具嵌入金属片。位置在画框右上角内侧,和发射器激活点吻合。”

  沈墨盯着他:“你怎么知道是孩子?”

  丁浩没答,只从证物袋里取出棉签,蹲下身,轻轻擦拭扁担刻痕周围的颜料表面。棉签头沾上一点灰白粉末,遇空气后微微发潮。

  “这是石膏粉。”他说,“雕塑用的,低温成型,遇水微溶,碱性反应。成年修复师不会用这种材料,太不稳定。”

  沈墨接过棉签,打开便携检测仪。数值跳出来:pH 8.3,成分含钙、硅、微量镁。

  “和美术学院雕塑课用的石膏一致。”他翻出平板,“全市登记在案的雕塑材料供应商,近三年向未成年人发放记录的,只有三家。其中两家在城西,死者工作室在城东。”

  “另一家呢?”

  “市美院附属材料库。”沈墨点开记录,“领用人必须登记身份。最近一次申领是上个月,登记人是……周维安的孙子,周小川,十六岁,市三中美术特长班。”

  丁浩站起身,走到画框背面。那道“人”字刻痕还在,木纹深处,笔画歪斜,像小孩随手划的。他用镊子夹起棉签,仔细提取刻痕周围的粉尘。又是一点白色颗粒。

  “不止一次来过。”他说,“每次调整装置,都用这个标记确认位置。不是为了藏东西,是为了不弄错。”

  沈墨盯着刻痕,忽然低声说:“周小川去年暑假常来这儿。死者手机日志里提过,让他帮忙整理工具,顺便学点基础修复。”

  丁浩没接话,转身走向通风管道口。管道在墙角上方,离地两米三,直径三十厘米,内壁光滑,没有攀爬痕迹。他仰头看,伸手摸了摸边缘,指腹带回一点灰白碎屑。

  又是石膏粉。

  “他从这儿进来的。”丁浩说。

  “不可能。”沈墨皱眉,“成人进不去,监控也没拍到有人拆卸管道盖板。”

  “没人拆。”丁浩把碎屑放进证物袋,“盖板一直开着,只是被画框挡住了视线。凶手不需要进工作室主区,只要爬到管道中间段,伸手够到画框背面就行。”

  “可谁能在这么窄的管道里爬行?”

  丁浩从口袋里取出磁场探测仪,重新扫描画框右上角。指针稳定偏转,频率与玉片共振一致。

  “能量是持续输入的。”他说,“发射器不是一次性装置,需要定期维护。至少三次,有人进来调整过角度。”

  沈墨沉默几秒,调出管道内壁的高清影像。画面推进到拐角处,内壁有一处轻微刮痕,旁边留着半个模糊的指纹。指纹中心区域清晰,边缘有断续的压痕。

  “手套破了。”丁浩说。

  “嗯。”沈墨放大图像,“戴着手套,但食指部位裂了。他用手调整发射器时,皮肤直接接触了金属表面。”

  “十六岁,身高一米六出头,够得着管道中间段。”丁浩看着影像,“穿浅色袖口的衣服,袖子上有卡通缝线。案发前夜,他来过。”

  沈墨合上平板,声音低下来:“周维安不知道是他。”

  “他知道有人动画。”丁浩走回画前,指尖再次触向扁担刻痕,“但他以为是系统问题,环境异常,或者自己精神出了状况。直到最后,他才发现画在‘回退’。”

  “所以他录了那段语音。”

  “可他没说出来。”丁浩低头看香灰,“魂魄的记忆被截断了。不是不想说,是说不出来。”

  沈墨盯着地面的数字“3-14”,忽然问:“凌晨三点十四分,发射器最后一次启动。那是今天。”

  “对。”

  “意思是,装置还在运行。”

  丁浩没动,只从香盒里取出一支未点燃的细香,横放在画前地面上。香身笔直,没有任何气流干扰。

  三秒后,香身轻微偏移,朝樵夫右袖方向倾斜了不到五度。

  “能量场还在。”他说,“有人在远程激活。”

  沈墨立刻调出信号追踪程序,连接接收器。屏幕跳动几下,显示出一段重复脉冲序列,周期精确,间隔三小时一次。

  “定时信号。”他盯着波形,“不是随机触发,是预设程序。”

  丁浩闭眼,将玉片贴在探测仪外壳,借共振增强捕捉。仪器屏幕逐渐显出虚影——从档案室通风口射出的窄束能量波,依旧精准指向画框右上角。

  “发射器没被拆除。”他说,“只是换了控制端。”

  “谁在操控?”

  丁浩睁开眼,看向沈墨:“知道这幅画价值的人,知道修复流程的人,能接触材料库的人,能进出这栋楼的人。”

  “还有……”沈墨顿了顿,“能爬进管道的人。”

  丁浩没接话。他弯腰捡起那支偏移的细香,指尖顺着香身滑到底端。香尾沾了一点灰,灰里嵌着一粒极小的白色颗粒。

  他用镊子夹起,放进证物袋。

  颗粒呈不规则块状,边缘有轻微熔融痕迹。

  “不是新沾的。”他说,“是上次留下的。”

  沈墨看着袋子:“什么意思?”

  “他今天来过。”丁浩把证物袋收好,“不止启动了信号,还检查了装置。石膏粉是从他衣服上蹭下来的。”

  房间里安静下来。

  丁浩抬头看向画中樵夫,扁担上的刻痕在灯光下显得更深了些。那只扛着柴的背影,仿佛正朝某个看不见的岔路走去。

  沈墨拿起对讲机,刚要说话。

  丁浩突然抬手制止。

  他蹲下身,将一滴血抹在扁担刻痕正上方。血珠没有立即渗入颜料,而是悬停半秒,随后缓缓拉长,形成一条细线,顺着刻痕走向滑落。

  “里面有金属导体。”他说,“铅锡合金,低温焊料。和雕塑用的一样。”

  沈墨立即调出X射线荧光仪,对准区域扫描。数据跳出来:Pb 62.3%,Sn 37.1%,微量Cu。

  “和市美院材料库登记的焊料批次一致。”他抬头,“周小川上周领过。”

  丁浩站起身,走到画框背面,手指抚过“人”字刻痕。木纹粗糙,划痕深处还卡着一点白粉。

  他忽然停下。

  指腹摸到一道额外的痕迹,在“人”字下方,极浅,像是用钝器轻轻划了一下。

  不是字,也不是符号。

  像一个歪斜的箭头,指向画框右上角。

  丁浩盯着那道痕,慢慢从内袋取出玉片。

  玉片刚接触空气,就开始震动。

  不是微颤,是剧烈抖动,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