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他的道-《问道无心引蝶来》

  谢楚歌眼中的迷茫并未完全散去,反而因为这个问题变得更加具体而尖锐。

  他向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白景耀,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将最残酷的现实抛了出来:

  “大师兄,我明白您的意思。持剑为守护,道心需澄澈。可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重,

  “如果……对方是想杀我的人呢?不死不休的那种。

  或者,如果面对的是荼毒生灵、毫无人性的魔物呢?我……还能留手吗?我该怎么办?”

  这是他内心最大的挣扎。他可以对自己说,要对同道留有余地,可当面对真正你死我活的敌人,或是那些被视为“世间之恶”的存在时。

  那份来自现代社会的道德枷锁,是否会成为葬送自己的催命符?坚守底线,是否意味着迂腐和危险?

  白景耀闻言,冰蓝色的眼眸中非但没有丝毫意外,反而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深邃。

  他并未直接给出“杀”或“不杀”的简单答案,而是缓缓抬起右手,并指如剑。

  刹那间,一股凝练至极、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剑意自他指尖迸发,整个剑阁的温度骤降,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起来。

  那剑意并非针对谢楚歌,却让他浑身汗毛倒竖,清晰地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纯粹到极致的毁灭气息。

  “剑,是器。”白景耀的声音与这冰冷剑意融为一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亦是心。”

  “对于欲置你于死地者,”他指尖剑气吞吐,周围的空气发出被切割的细微嘶鸣,

  “你的‘不杀’,并非任人宰割的懦弱,而是 ‘斩断其恶念、剥夺其危害之力’ 的 手段 之一。

  若留其性命,能问出幕后主使,能警示旁人,能将其囚禁教化,此为‘不杀’之用。

  但若其冥顽不灵,凶性不改,留之便是遗祸无穷,危及自身与你所守护的一切……”

  他指尖剑气猛地一凝,化为一点极致冰寒的星芒,仿佛能洞穿虚空。

  “斩之,便是守护。”

  “至于魔,”白景耀的语气更冷,带着一种对特定存在的、毫不掩饰的决绝,

  “魔非生灵,乃是‘恶’与‘秽’的聚合,以吞噬、毁灭、扭曲为本能。

  其存在本身,便是对天地秩序、对众生存在的否定。”

  他的目光锐利如万载寒冰,直视谢楚歌的双眼:

  “面对此等存在,心存怜悯,便是对苍生的残忍。

  诛魔,非是杀戮,乃是‘净化’,是‘天理’,是持剑者不容推卸之责。”

  他收回手指,那恐怖的剑意也随之消散,但话语中的力量却深深烙印在谢楚歌心中:

  “记住,你的‘不杀’,是你的道心高度,是你对自己内心的要求。

  但这并非意味着在面对无可救药的‘恶’与必须清除的‘害’时,依旧要束手束脚,固步自封。”

  “判断的标准,不在于是‘人’是‘魔’,而在于其‘行为’与‘本质’是否已触及你必须守护的底线。”

  “当你需要挥剑时,不必犹豫,不必背负无谓的罪恶感。

  因为那一刻,你的剑,守护的是你的道,是你的命,是你身后万千你所珍视的存在。”

  白景耀的话语,如同利剑,劈开了谢楚歌心中的迷雾。

  他并非要求谢楚歌变成一个滥杀之人,而是让他明白,“守护”本身,有时就需要最决绝的手段。

  底线不是僵硬的教条,而是需要与智慧和力量相匹配的、动态的坚守。

  对必杀之敌,斩之是守护。

  对世间之魔,诛之是天理。

  这并非违背本心,而是 在认清世界残酷本质后,对“守护”这一信念更深层次、也更负责任的理解和实践。

  谢楚歌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胸中块垒尽去,一股更加坚实、更加明晰的力量感自心底升起。

  他明白了,他的道,他的“不杀”,是有前提、有界限、有力量的。

  这让他既能保有内心的澄澈,又能有足够的勇气和决断,去面对前路上的一切荆棘与黑暗。

  “我明白了,大师兄。”

  他再次躬身,这一次,他的眼神里不再有迷茫,只有一片风雪过后般的清明与坚定,

  “我知道以后该如何做了。”

  他的道心,在此刻,经历了一场至关重要的淬炼,变得更加坚韧,也更加……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