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暗谋初浮现-《茶中往事,笔下姻缘》

  天刚亮,江晚棠把门打开。门槛上那三只空杯已经不在了,地上只留一道浅浅的水渍印子。

  她扫了院子,摆好茶具,灶里的火很快燃起来。水还没开,一个中年妇人走进来,手里捏着一小包茶叶。

  “你是桂语斋的老板吗?”

  “我是。”

  “我从镇东杂货铺买的这茶,说是‘桃溪极简养生茶’,还写着你这儿监制。”她把茶递过来,“连喝三天,一点感觉没有,头反而发晕。”

  江晚棠接过茶包,手指一碰就察觉不对。包装纸粗糙,封口用的是胶水,不是火漆。她拆开一角,倒出一点茶叶在掌心。碎叶多,颜色发暗,闻起来一股闷味,不像新炒的茶。

  她没说话,转身泡了一盏自家的“己酉春·叁”。

  “你先喝这个。”

  妇人喝了一口,眉头松了。

  “这个……香不一样。”

  “这不是同一种茶。”江晚棠说。

  裴砚这时候到了。他看了眼桌上的仿品,伸手捻起几片细看。

  “叶片是陈年的,可能存了快一年。发酵不匀,炒的时候火候也乱。”他放下茶,又翻了包装背面,“‘极简养生’这四个字,不是本地刻板印的。字体太规整,是机器打的。”

  江晚棠点头。她们从没做过整包茶销售,更没授权任何店铺代售。每一罐“桂语茶”都是小瓷瓶装,三片茶叶,带编号,登记取茶人姓名。这是前两天才定下的规矩。

  “不止你一个人来说这事。”裴砚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陈婶今早送来消息,村西老李家媳妇也买了这种茶,喝了胃不舒服。还有两个年轻人拿着空盒来问是不是真的,说是在镇北的摊子上买的。”

  江晚棠把两包茶并排放在桌上。一边是粗糙的仿品,一边是她昨夜亲手封存的真茶。差别明显。

  裴砚翻开记录本,写下:**三月廿二,晴。市面现仿品茶,包装模仿,内容劣质,已致饮者不适。源头未明。**

  “有人在盯着我们。”他说。

  江晚棠看着窗外。早上来的几位村民正站在门口等茶,没人说话,安静地排队。她忽然觉得这安静有点不一样。

  她走到门边,在木牌下方贴了一张小纸条:“真品仅售于本斋,一叶一罐,可验编号。”

  字写得工整,墨迹清晰。

  中午前,镇上一家杂货铺的老板悄悄送来两盒同样的仿茶。盒子印着“桂语斋监制”,还画了桂花图案。

  “外村人送来的,要我代卖,给分成。”老板压低声音,“我没敢卖,但也没拦住——隔壁王记粮油铺已经摆出去了。”

  江晚棠把两盒茶放进木箱。阿斑跳上来,鼻子凑近嗅了嗅,耳朵往后压了一下,然后走开,趴在角落舔爪子。

  下午,她翻出最近十天的取茶记录。一共六十七人,每人一份,每份都有编号留存。她对照编号,确认没有一罐茶流出过茶铺。

  “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们的流程。”她说。

  “所以不是从我们这儿漏的。”裴砚接话,“是照着名声做的假。”

  他拿出随身带的放大镜,仔细看仿品包装上的文字排版。

  “‘极简养生’这四个字,间距比书坊常用字号宽三分。印刷边缘有轻微毛刺,是快印店的激光机打的。这种设备,青石镇只有城南文印社有。”

  江晚棠抬头,“城里的人?”

  裴砚没回答。他合上记录本,把两盒仿茶收进布包。

  “先别声张。”他说,“现在说破,只会让买过的人慌,没买的人不敢来。”

  天快黑时,江晚棠把那包妇人带来的仿茶倒进灶里。火苗窜上来,烧着碎叶,冒出一股呛人的焦味。她关上炉门,坐回院中。

  阿斑跳到木箱上,尾巴轻轻摆动。

  她打开木箱,取出一本没写完的手稿。纸页空白处渐渐浮现出几行字,她看不懂是谁写的,但每次看到都觉得熟悉。今天,那些字还是静止的,没有变化。

  裴砚临走前,把记录本留在桌上。最后一页写着:

  **三月廿二,晴。茶名既传,利之所趋,伪者生焉。观其布局,似早有耳目在侧。**

  江晚棠看完,没动笔。她从陶瓮里取出一片自家炒好的茶,又从布包里挑出一片仿品,放在手心对比。

  真茶叶片完整,边缘微卷,色泽金褐。伪茶碎成渣,沾着不明粉末。她用指甲轻轻一碾,伪茶变成灰黑色的粉,落在地上。

  她起身走到桂花树下,蹲下,把碎茶撒进土里。

  “你想毁的,不只是茶。”

  风从院外吹进来,掀了下手稿的一角。她没回头去看。

  裴砚站在书坊门口,把仿茶样本夹进一本旧书里。书名叫《茶经补注》,封面已经发黄。他把书放回最里层的柜子,顺手拉上了抽屉。

  他回头看了一眼桂语斋的方向。那里的灯还亮着。

  江晚棠坐在桂花树下,手放在木箱边缘。她没有开箱,也没有拿笔。

  远处传来一声猫叫。

  阿斑从墙头跃下,嘴里叼着一片干枯的桂花叶。它走到江晚棠脚边,把叶子放下,然后蹭了蹭她的膝盖。

  她低头看着那片叶子。

  叶子背面有一道划痕,像是被人用指甲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