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白衣如雪-《血影江湖录》

  破败的石屋内,空气瞬间凝固,比外面的风雪更冷。那为首白衣人平板无波的声音,如同冰锥,刺破了方才那一丝短暂的温情。火堆的光芒跳跃不定,映照着门口那几道如同雪堆成的身影,他们悄无声息,却带着一种比幽冥殿尸狗更令人心悸的、训练有素的冰冷杀意。

  沈墨持剑而立,身形挺拔如孤峰上的雪松,将沉睡的林清音和昏迷的沙赫完全挡在身后。他冰冷的目光扫过门口的五名白衣人,最后定格在为首那人身上。“主人?”沈墨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与警惕,“藏头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也配称‘请’?”

  那为首的白衣人并未因沈墨的讥讽而动怒,兜帽下的阴影掩盖了他所有的表情,只有那双冷静得近乎空洞的眼睛,毫无波澜地回视着沈墨:“沈公子不必逞口舌之利。我等奉命而来,只为请三位前往一叙,并无恶意。若公子执意不肯……”

  他话音未落,身后四名白衣人已如同鬼魅般散开,封住了石屋所有可能的突围角度,动作整齐划一,配合默契,显然久经训练。他们手中并未持握常见的刀剑,而是各自反握着一对尺许长、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奇形短刺,刺身带有放血槽,造型与之前地穴中那毒刺头目的兵器有几分相似,却更加精致,透着一股专业的杀戮气息。

  “那就只能得罪了。”白衣首领淡淡地补充道,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林清音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醒,她迅速坐起身,看到眼前剑拔弩张的局势,心头一紧,立刻将沙赫护在身后,手中扣紧了银针和毒粉。她看向沈墨挺拔而孤绝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担忧。这些白衣人给人的感觉,比之前的马贼和尸狗更加危险。

  沈墨心中念头飞转。这伙人目标明确,训练有素,绝非乌雅能驱使的苍狼部残众,也与幽冥殿的风格迥异。是敌是友难辨,但强行“邀请”的方式,已然表明了其不善的立场。绝不能跟他们走!

  “无恶意?”沈墨冷笑一声,体内那股刚柔并济的内力已然悄然运转至巅峰,周身气息变得危险而内敛,“那就让我看看,你们的‘诚意’!”

  最后一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沈墨动了!他深知在如此狭窄的空间内,被五人合围极为不利,必须先发制人!

  他身形如电,并非冲向门口,而是猛地蹂身扑向右侧一名试图切断他退路的白衣人!手中软剑铮然出鞘,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一道凄艳绝伦的寒芒,直刺对方咽喉,速度快得惊人!

  那白衣人显然没料到沈墨在劣势下竟敢主动出击,且速度如此之快!他瞳孔微缩,手中双刺急速交叉于胸前格挡!

  “叮!”

  一声清脆的交鸣!软剑剑尖精准地点在双刺交叉点上,一股刚猛中带着诡异柔韧的劲力骤然爆发!那白衣人只觉得手臂剧震,一股螺旋般的力道透过短刺传来,竟让他下盘微微一晃!

  趁此间隙,沈墨剑势不收反进,手腕一抖,软剑如同拥有了生命,贴着对方的短刺向上缠绕,剑尖如同毒蛇吐信,倏地刺向对方持刺的手腕!

  这一剑变招之快,角度之刁,远超那白衣人预料!他骇然之下,只得撒手后撤!

  “哐当!”一只短刺落地。

  然而,另外三名白衣人的攻击也已到了!三对短刺,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分袭沈墨上、中、下三路,配合得天衣无缝,封死了他所有闪避的空间!

  沈墨临危不乱,足尖猛地一点地面,身形如同失去重量般向后飘退,同时软剑在身前舞出一片绵密的光幕!

  “叮叮当当!”

  一阵密集如雨打芭蕉般的交击声爆响!火星四溅!

  沈墨的剑法将刚柔并济发挥到了极致。时而如铜墙铁壁,硬撼对方凌厉的穿刺;时而如春风拂柳,以柔劲引导、偏转攻击,将合击之力巧妙卸开。他在这方寸之地腾挪闪转,身形飘忽如鬼魅,竟在三人合击下暂时不落下风!

  但那白衣首领,依旧冷静地站在门口,如同旁观者,只有那双空洞的眼睛,紧紧跟随着沈墨的每一个动作,似乎在寻找着一击必杀的破绽。

  林清音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她看出这些白衣人单打独斗或许不如沈墨,但联手合击之术极为高明,沈墨久守必失!她不能再坐视!

  看准一名白衣人正全力攻向沈墨左侧空档的时机,林清音玉手猛地一扬!并非银针,而是一包她精心调配的、能迅速麻痹神经的“酥筋散”!

  淡紫色的药粉如同烟雾般罩向那名白衣人!

  那白衣人反应极快,察觉到异样,立刻屏息后跃,同时挥动短刺试图驱散药粉。然而,还是吸入了一丝,动作顿时出现了一刹那的凝滞!

  高手相争,只争刹那!

  沈墨岂会放过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他眼中寒光一闪,一直被巧妙隐藏的左掌骤然拍出!掌风呼啸,隐含风雷之声,并非攻向那名动作凝滞的白衣人,而是出其不意地印向右侧另一名正全力进攻的白衣人肋下空门!

  “嘭!”

  一声闷响!那白衣人万万没想到沈墨在应对正面攻击的同时,还能分出如此凌厉的掌力偷袭!肋下剧痛,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被震得踉跄倒退,撞在残破的墙壁上,一时失去了战斗力。

  合击之阵,瞬间被撕开一个缺口!

  然而,就在沈墨旧力刚去、新力未生,因出掌而身形微滞的瞬间——

  一直静立不动的白衣首领,终于动了!

  他如同蓄势已久的毒蛇,动若雷霆!身形一晃,便已跨越数步距离,手中那对幽蓝短刺,带着一股阴寒刺骨的杀意,直取沈墨因出掌而露出的后背心要害!这一击,时机、角度、速度,都拿捏得妙到毫巅,狠辣无比!

  “沈墨小心!”林清音看得分明,失声惊呼,心胆俱裂!

  感受到背后袭来的、远比之前任何攻击都更危险的阴寒杀气,沈墨瞳孔骤缩!他此刻身形微滞,回剑格挡已是不及!

  电光火石间,他猛地一咬舌尖,凭借远超常人的战斗本能和对身体的控制力,强行扭转身躯,将软剑横于身后!

  “铿!”

  幽蓝短刺狠狠地刺在了软剑剑身之上!一股阴寒歹毒的内力如同冰锥般,透过剑身直窜入沈墨手臂经脉!

  沈墨闷哼一声,只觉整条右臂瞬间酸麻刺痛,气血翻涌,喉头一甜,一股腥甜涌上,又被他强行咽下。他借着这股冲击力,向前踉跄几步,方才稳住身形,脸色已然苍白了几分。

  那白衣首领一击即退,重新回到门口,仿佛从未动过。他看着沈墨,空洞的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似乎没想到沈墨能硬接下他这必杀一击。

  “果然名不虚传。”白衣首领的声音依旧平板,“但,你已受伤,还能撑多久?”

  沈墨持剑的右手微微颤抖,那阴寒内力仍在经脉中肆虐。他看了一眼脸色惨白、满眼担忧的林清音,又看了一眼昏迷的沙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就算拼尽最后一口气,他也绝不会让这些人带走他们!

  然而,就在他准备不顾伤势,强行催动内力死战之时——

  石屋外,风雪呼啸声中,忽然夹杂进了一阵截然不同的、如同闷雷般的马蹄声!而且,听声音,数量极多,正从不同的方向,朝着这处废弃驿站疾驰而来!

  无论是沈墨、林清音,还是那几名白衣人,脸色都是微微一变!

  白衣首领那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侧耳倾听片刻,似乎在分辨马蹄声的来源。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沈墨,又扫过林清音和沙赫,当机立断,做了一个手势。

  “撤。”

  一个字吐出,五名白衣人如同来时一般突兀,身形晃动间,已如雪融于地,悄无声息地退出了石屋,迅速消失在茫茫风雪与夜色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石屋内,只剩下摇曳的火堆,以及劫后余生、喘息未定的沈墨和林清音。

  沈墨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快步走到门口,凝神望去,只见风雪迷蒙,哪还有白衣人的踪影?而那越来越近的、如同雷鸣般的马蹄声,却已清晰可闻,正从三个方向,朝着这小小的驿站废墟合围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