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雾锁大江-《血影江湖录》

  幽冥鬼雾,如同挣脱了地狱束缚的墨色巨兽,带着吞噬一切的凶戾,沿着江面滚滚而来。所过之处,光线扭曲暗淡,连江水拍岸的声音都变得沉闷粘稠,仿佛被那浓稠的黑暗吸收殆尽。雾气中凄厉的鬼哭狼嚎并非幻觉,而是某种扰人心神的邪异音功,修为稍弱者闻之便觉气血翻腾,心神摇曳。

  “快!扬帆!撑篙!所有能动的人,都给咱家动起来!”那幸存的东厂太监此刻也顾不得与燕青的嫌隙,尖着嗓子嘶吼,脸上尽是面对未知恐怖时的惊惶。玄甲骑士与水手们拼尽全力,破损的船只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艰难地调转方向,试图抢在鬼雾合围之前冲出这处绝地港湾。

  沈墨将林清音护在船舱入口,目光凝重地望着那迅速逼近的死亡之墙。他能感觉到,那雾气中蕴含着强烈的阴煞死气,不仅能腐蚀实体,更能侵蚀生灵的魂魄。这绝非寻常手段,幽冥殿为了留下他们,竟动用了如此压箱底的邪物。

  “抓紧我。”沈墨沉声对林清音道,右手已扣住了她的手腕,将一股精纯平和的惊蛰内力缓缓渡入她体内,助她抵御那无孔不入的邪音侵扰。

  林清音脸色微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她反手紧紧握住沈墨的手,另一只手仍抱着那卷山河社稷图。“我没事。”她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船只终于晃晃悠悠地驶离了岸边,但速度远不及鬼雾蔓延的速度!墨色的雾墙如同活物,分出数股触手般的雾气,率先缠上了船尾!

  “嗤嗤嗤——!”

  令人牙酸的腐蚀声立刻响起!船尾的木质护栏和甲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黑、软化,如同被强酸泼洒!两名躲闪不及的水手被雾气边缘扫中,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皮肤迅速溃烂融化,转眼间便化作两具漆黑的骨架,瘫倒在地!

  “不要接触雾气!”燕青怒吼,挥刀斩断一股试图卷上桅杆的雾触,刀锋与雾气接触处竟迸溅出点点黑火,发出恶臭。

  鬼雾的主要部分,此时已如同巨浪般,轰然拍击在船体之上!整艘船剧烈一震,仿佛被无形巨手按住,速度骤降!浓得化不开的黑暗瞬间吞噬了船尾,并向中段迅速蔓延!

  视线被剥夺,耳边只剩下鬼哭与腐蚀之声,以及同伴临死前的惨嚎。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幸存者中蔓延。

  “结阵!背靠背!以内力护体!”燕青的声音在黑暗中如同灯塔,勉强维持着秩序。玄甲骑士们迅速靠拢,内力外放,形成微弱的光罩,勉强抵挡着雾气的侵蚀,但光罩在雾气持续的腐蚀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

  沈墨将林清音紧紧护在怀中,惊蛰内力在两人周身形成一道淡青色的屏障,那充满生机的雷意与幽冥死气激烈对抗,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响,将靠近的雾气不断震散、净化。但雾气的浓度和侵蚀力远超想象,他的内力也在飞速消耗。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沈墨心中焦急。这鬼雾仿佛无穷无尽,而他们的内力终有耗尽之时。

  就在这绝望之际,被沈墨护在怀中的林清音,忽然轻轻“咦”了一声。她感觉到怀中那卷山河社稷图,似乎……在微微发烫?

  她下意识地低头,隔着油布包裹,竟能看到图卷本身正散发出极其微弱的、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的玄黄色光晕!那光晕虽然黯淡,但在周遭无尽的黑暗中,却显得如此珍贵与不凡!

  更让她惊讶的是,当这玄黄光晕出现时,周围那浓稠的、试图侵蚀沈墨内力屏障的幽冥鬼雾,竟像是遇到了某种天敌般,微微向后退缩了一丝!虽然退缩的幅度极小,但这无疑是一个惊人的发现!

  “沈大哥!图!图卷有反应!”林清音急忙抬头,在沈墨耳边急促地说道。

  沈墨闻言,心中一震!他立刻分出一丝心神,感知那图卷的变化。果然,那玄黄光晕中,正散发出一股堂皇正大、承载万物、仿佛与脚下这片神州大地同源共生的浩瀚气息!这股气息,正是幽冥死气的克星!

  “把它给我!”沈墨当机立断。

  林清音毫不犹豫地将图卷递到他手中。沈墨接过图卷,入手处温润之意更浓,那玄黄光晕似乎因为接触到他体内同源的惊蛰内力(惊蛰玉曾融入图卷)而明亮了少许!

  他不再犹豫,尝试着将自身内力,缓缓注入图卷之中!

  起初,图卷毫无反应,如同一个无底深渊。但沈墨没有放弃,他持续催动着内力,并将那新悟的、蕴含生机的惊蛰雷意也一同融入。

  终于,在图卷吸纳了他近三成内力后,异变陡生!

  “嗡——!”

  一声低沉却仿佛来自洪荒太古的嗡鸣,自图卷内部响起!那原本微弱如萤火的玄黄光晕骤然暴涨,化作一道凝练无比的光柱,冲天而起!光柱虽不粗大,却带着一种定鼎山河、抚平万乱的无上威严,瞬间刺破了浓稠的幽冥鬼雾,在黑暗中开辟出了一小片清明的空间!

  光柱所及之处,幽冥鬼雾如同沸汤泼雪,发出“嗤嗤”的剧烈声响,迅速消融、退散!那扰人心神的鬼哭之声也戛然而止!

  以沈墨手持图卷为中心,方圆三丈之内,鬼雾尽退,重现天光!虽然光柱之外依旧是墨色翻涌,但这三丈之地,却成了暴风眼中唯一的安宁之所!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幸存者都惊呆了!

  燕青和玄甲骑士们看着那手持图卷、周身笼罩在玄黄光辉中、如同神只临凡般的沈墨,眼中充满了震撼与难以置信。那东厂太监更是张大了嘴巴,仿佛见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景象。

  “快!所有人,靠拢过来!”沈墨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无比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无需多言,幸存者们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拼命冲向这唯一的光明之地。玄甲骑士、水手,甚至那东厂太监,都连滚爬爬地挤入了这三丈方圆的安全区,惊魂未定地喘息着。

  光柱持续散发着威严的气息,将周围的鬼雾牢牢阻挡在外。沈墨能感觉到,维持这光柱对内力的消耗极其巨大,若非他新得传承,内力大增,恐怕顷刻间就会被吸干。他必须尽快带领众人脱离这片鬼雾区域。

  “燕将军!辨明方向,我们冲出去!”沈墨沉声道。

  燕青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迅速观察了一下光柱穿透雾气后隐约可见的星空,指向左前方:“那边!往那边冲!”

  “跟紧我!”沈墨低喝一声,手持光芒万丈的山河社稷图,如同执掌光明火炬的引路人,迈步向前!他所过之处,玄黄光柱随之移动,硬生生在无边黑暗中,开辟出一条狭窄的生路!

  众人紧跟在他身后,不敢离开光柱范围半步。周围是翻滚咆哮的墨色雾墙,仿佛有无数怨魂在其中挣扎嘶吼,试图重新吞噬这缕微光。

  每一步都走得惊心动魄。沈墨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内力如同决堤江河般涌入图卷,维持着这救命的通道。林清音紧紧跟在他身侧,不时担忧地看着他,却又不敢出声打扰。

  不知在黑暗中行进了多久,就在沈墨感觉内力即将枯竭,手中图卷光芒也开始微微摇曳之时——

  前方,陡然一空!

  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暗骤然褪去,清冷的月光和江风重新洒落周身!他们……冲出来了!

  回头望去,那庞大的幽冥鬼雾依旧如同一个巨大的墨色罩子,笼罩着身后的江面,翻滚不休,却再也无法触及他们分毫。

  劫后余生的众人瘫坐在船头(船只大半仍笼罩在刚才的光柱范围内,得以保存),大口喘息着,脸上充满了后怕与庆幸。

  沈墨也几乎脱力,踉跄一步,被林清音及时扶住。他手中的山河社稷图光芒已然收敛,恢复成那卷看似普通的图轴,只是入手依旧温润。

  “沈大哥!”林清音看着他苍白的脸,心疼不已。

  沈墨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他目光扫过幸存者,又望向那逐渐被抛在身后的幽冥鬼雾,眼神冰冷。

  这次,他们侥幸凭借山河社稷图的神异逃出生天。但幽冥殿的疯狂与难缠,也再次刷新了他的认知。

  然而,还未等他们稍稍放松——

  “嗖!”

  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尖啸,从不远处的江岸密林中射出,直冲天际,随即轰然炸开,化作一朵妖异的绿色火焰莲花,在夜空中缓缓绽放。

  与此同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借助内力,清晰地传遍了刚刚脱离险境的江面:

  “不愧是山河社稷图,果然神异!不过,游戏……才刚刚开始。前面的水路,已为诸位备好了厚礼,望君……笑纳。”

  声音飘忽不定,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与残忍。

  刚刚脱离鬼雾,新的杀局,已然在前方张网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