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死鸡-《唐穿日常》

  她今日行程同样要命,除了去安善坊撞大运报恩外,还得去崇仁坊宣传信件邮递业务,顺路去平阳公主府上汇报进度,最后趁着夜色,去平康坊发传单。

  安善坊里一如既往地热闹。

  走在通往纸人铺子的街巷上,明洛不免生出几分胆怯和畏缩来,既怕神智不清的老奶奶认出她,又担心对方彻底忘了她。

  “娘子,那是单字。”

  若姚轻声提醒。

  明洛思绪万千,一会儿想到那不怕死的单雄信好几次差点宰了劳模秦王,一会儿为那套当初留在纸人铺里的衣裳心惊肉跳。

  她打住发酵的思绪,眼眸一转,脸色骤然一冷:“平成呢?”

  若姚结巴了一下:“应是回医馆了。”

  明洛没有说话。

  短短这些天,他们间泾渭分明地更厉害了。

  若姚被排挤成了‘孤臣’,平娃则成为了大权在握的‘奸佞’,平成照旧灵活地发挥着自己的小聪明,平田埋首在知识的海洋里。

  温圆只管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对若姚没啥敌意,良财在努力蹦哒,可惜明洛对他观感一般。

  至于主要服侍胡阿婆的徐顺一家子与平溪,在明洛小半年的随军生涯后,徐四儿没在她这棵树上吊死,而是自动寻找了生命的出路。

  他积极帮着胡阿婆跑腿,陪着三郎到处胡闹,俨然有了些地位,

  “敢问是丁贵树的女婿吗?”

  若姚声音偏轻。

  淹没在了市井嘈杂间。

  “丁啥来着?”此人刚给只鸡放完血,浑身血气地站起身来。

  若姚大声了些:“你丈人有封信带给你,为免送错,请单郎君说出丈人的姓名。”

  明洛暗自点头。

  若姚的反应力向来不错。

  “啥信不信的,俺都不认字,少拿这种骗术来糊弄,赶紧走赶紧走,这么点大的女娃子都知道出来骗人了。”

  对方自以为是地冷笑。

  “永宁乡。”

  明洛利落道。

  此人这回拿粗布擦了擦手,压着嗓子答,“俺丈人名贵树。先说好,钱俺一分没有。”

  他眼中警惕之色尚在。

  “那我们给你读?”

  明洛让若姚把铺开,指了指左下方歪歪扭扭的签字,只能说那个丁字,姓单的还挺认识。

  “好。”

  之所以明洛选择第一时间来送,为的就是信里的内容有些令她生疑,也理解丁贵树愿意开销三百文钱只为给女婿带话的行为。

  鸡瘟。

  她自然联想到了这词。

  明洛咬字清晰,读到一半时,单大郎便变了脸色。

  他有些慌乱地回头看了眼一地鸡毛,还有鸡舍笼子里到处扑棱瞎叫的活祖宗们。

  “这……”

  单大郎一时不知道该赶着去丈人家,还是追回今早来买现杀鸡的街坊邻里们。

  城里不比乡下,虽说也有小院禽舍能够养鸡,但终究不便许多,好些讲究的穷酸破落户,自个儿收拾不清楚,特意把家养的鸡拎过来洗杀打理,拔毛烫水。

  “这如何是好。”

  单大郎忍不住哭丧着脸,脚往前几步,怔怔看向不远处的一处铺子。明洛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心上冷不丁溅起几滴冰雪。

  “怎么,你把病鸡卖给了那家棺材铺?”

  明洛直直问了出口。

  换作往日,她就在心里嘀咕几下。

  单大郎被喊破心思,眼里陡然闪过一道凶光,奈何光天化日明洛又带着两个结实的男奴,嘴角苦笑:“娘子好眼力。”

  “好眼力什么,是郎君你心虚地一直瞄着那边,还不赶紧过去把鸡肉拿回来!”明洛对昔日收留她数日的老奶奶多少抱有无法言说的愧疚,今日趁机过来望一眼。

  没成想遇上这种要命的事儿。

  她又庆幸不已。

  “我这……”单大郎显然有自己心思,这么贸然把卖出去的鸡肉拿回来,对方会猜不出什么缘由?

  “单大郎,这已是最好的时机。这会鸡肉多半还没下锅,可能在腌,可能在浸。”

  这个点儿换作现代,老人家早烧成了午饭,说不定趁热吃了些,或者被嘴馋的小辈偷尝了几口。

  也因此明洛外表并不急切。

  单大郎踌躇不已地来回打转,又呵斥了从宅子里出来问询的媳妇,方垂头丧气地认了命,宛如斗败的公鸡般垮着脸走向棺材铺。

  “余二郎!在不?”

  他强自打起精神,扯出比哭还难看的笑。

  明洛一听这称呼,竟吓得往边上快走了几步,又连忙打住,摸了摸脸上的面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下裳鞋头。

  倒惊得身后几人如临大敌,以为出了什么事。

  明洛给自己做着心里建设,不会的,凭他怎么火眼金睛,况且那时她没与对方打过照面,就算老奶奶的次子和邻里街坊打听了自己的音容笑貌,又能如何呢?

  她现在是男装。

  等明洛重新恢复往日姿态,余二郎十分不耐烦地开了门,手中拎着个没扎完的绿色童男纸人。

  看着就很邪气渗人。

  单大郎暗骂了句晦气,又舔着脸笑:“不是,是今早的鸡肉,都是某家里那婆娘猪油蒙了心,那鸡凌晨便死了,这时想起来后怕才来与某说道。某这不赶着过来了?”

  余二呆了呆,先是随意将半成品的纸人掼到地上,又胡乱呸了口,扬声骂:“你个狗屠夫,居然敢拿病鸡卖予我家?”

  “哪能呢,余二郎你且听某一言。某为表赔罪,愿意多给半只鸡的价钱。”单大郎苦不堪言。

  今早他家鸡舍里的鸡的确死了两只,不过他压根没往鸡瘟上头作想,只当是运气不好。

  为此他还便宜卖了两成,故而一早上生意红火。

  念及此,他甚至对明洛等人与自家多事的丈人怨念非常。

  “半只鸡的价钱?!”

  余二这会儿满脸冷笑,陡然拔高了音量,生怕左邻右舍听不见。

  “好呀,我只是诈你一诈,你倒把自家卖了个干净!不是单纯地死了吧!是不是今儿吃死人了!所以赶忙死皮赖脸地过来!”

  余二整个人都炸开了,随即里头的婆娘闻声而来,一听便加入了骂街的队列,叉腰而站,气势汹汹。

  “瘪犊子的东西,平素多拿只鸡爪也要收咱家三个大钱,这会愿意赔半只鸡的钱,定是鸡瘟的死鸡!你个没良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