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伏击-《唐穿日常》

  这日,裘三作为总预备队的一员,在被喊话的张夜叉当众问弟兄们愿意一同赴死时,还是头铁地没吭声。

  他知道,只要他举起残留的那只手,就一定能堂而皇之地留下,毕竟他算不得正经战兵。

  本来就是以辅兵的身份在张夜叉身侧效力。

  但只能说,好汉终究是好汉,昔年在灰峻堡拼劲一口气和人对冲的那份心气尚在,他裘三不是孬种!

  别人去的,他也能去!

  “裘三,你留下!”

  就在裘三做好所有心理准备的时候,张夜叉披甲时轻声交代了句,有意保全他的自尊和脸面。

  “裘三,你留这儿接应咱们。”

  裘三差点直接掀了张夜叉的面甲。

  “校尉,话到这份上,我裘三不去成什么了?看着你们在最先头赴死,等着你们一个个被抬回来吗?”

  这种煎熬他不挨。

  至于逞一时意气,打仗拼的不就是这口气?

  况且他们为先锋,本身就是去争这先登的桥头堡?

  他又不是新兵蛋子,没见过血的那种。

  “校尉安心,裘某绝不拖累尔等后腿。来都来了,不然校尉喊裘某来回洛城作甚,看门吗?”

  “校尉莫要再说。”

  裘三冷着脸道。

  于是乎,他那身略旧的盔甲果真没白带,在其他亲兵的帮助下,同样全副武装,拎起了自己的大刀长枪。

  他多少晓得张夜叉特意带他的缘由,无非是他会泅水而已,这次进攻,八成是水战,会水的话,能活的概率大多了。

  “反正大家伙儿,张某是个粗人,话都给你们说明白了。吃饭都赶紧吃,之后能不能有命吃饭是两说。”

  除了吃东西的吧唧声和吃汤水的咕咕声外,这片营地唯有张夜叉破晓时分的声嘶力竭。

  裘三也静静听着,拿着最后一只完好的羊皮袋裹了明洛的药,省得水花河水打过来,坏了药效。

  特别是止血和补气的。

  至于发烧的那两瓶,为免浪费在战场,他干脆没带。

  留在营帐中给其他人用就是了。

  宋医师都和他说了,这药贵诶。

  不能浪费。

  “为什么只能我们这批倒大霉的去?张某再和你们这些憨批说一遍,那回洛城里驻守的主将叫王玄应,那是王世充的亲儿子,还不要脸封了太子的那位!”

  张夜叉十分大声,没留意到身后雾气里缓缓而来的其他将领,以及不远处河流上完备的小舟。

  “这怎么的都算是二号人物了吧,为什么驻扎在回洛城里头?因为这城要紧,不能失,没了等于王世充日子难过了!”

  这是战略意图上的大致讲述。

  虽然他们这些兵不一定听得懂,但张夜叉身为长官,尽职尽责地给他们科普,毕竟是送死的活儿,死前得做明白鬼。

  “其他兵马为什么不去?因为咱们只能坐小舟偷袭,去多了被早早发现一锅烩,人不能多,贵精而已。咱们这八十人,就是百里挑一的精兵!”

  裘三这时没笑。

  哪怕到了张夜叉最后自吹自擂王婆卖瓜的环节。

  若是他身处局外,多少明白张夜叉作为此间长官身负的战前动员洗脑工作,可能为了更好地鼓励大家伙儿冲得快死得快,但身处其中,难免情绪被感染被挑动。

  就是这个理。

  “说得好!尔等八十勇士,咱们部能否拿下回洛城,且看今日水战能否得手!本将军已与秦王中军联系,只要冲破第一道水门,便有后续来援!尔等绝不是孤军作战!”

  裘三和大多数人一般循声望去。

  说话的将军浓眉大目,甲胄完好,正是此地最高长官,黄君汉。可能是士兵的天性使然,他本能挺起了胸膛。

  战前动员没持续多久,裘三便紧跟一位队正上了艘不起眼的舟船,看着虽然潦草普普,转动起来却是飞快灵巧,隐在黎明的雾霭中如鬼魅般向着回洛城进逼。

  而所谓的回洛城之所以值得王世充派太子来守,因为这个点正好卡着黄河的人鬼神三门,是黄河漕运的关键点。

  顺带着旁边有个回洛粮仓。

  即昔年北周北齐你死我活的另一个着名景点,河阳三城。虽然没玉壁那么有名,但姓宇文的在这边总唱不好戏。

  最后也是在河东并州附近寻的突破口,走太行八陉灭的北齐高家。

  “都小心了,那边城门处的几处角楼。”

  不知是谁提醒了句,在格外静谧的黎明环境里显得相当清晰。

  “都伏下。”

  裘三眯眼打量着周遭的环境,两岸因着没有林木遮挡,视觉上开阔又一目了然,他们虽然借着清晨雾霭的遮蔽靠近到了射程距离内,但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

  几人都如数卧倒,维持着防御性的古怪姿势。

  毕竟也不能躺得四仰八叉,那不是增大被射中的面积吗?

  他们这伙人四更起来吃饭穿甲。

  眼下还是秋日,天亮得不晚,不过黎明破晓时分,熬了一宿的城防士兵普遍期待着换防或者开饭,相对心不在焉。

  和黑灯瞎火需要全神贯注的黑夜相比,这个点儿太适合打盹了,天都有些亮了,谁上赶着来找死?

  这种大而化之的淡泊心态使得那几艘次第进发的狭小舟船大摇大摆地开到了一百步左右的极近距离。

  这给裘三等人在心理上造成了极大的恐慌与对未知的恐惧。

  “咋回事?请君入瓮吗?”

  有人低声咒骂。

  太像了。

  肯定是陷阱。

  妈了个蛋。

  裘三留心着周围几人微微凌乱的身形和几乎不可闻的抱怨,到底勉强用单臂打了个手势。

  不动则已,一动便很容易惊动城楼上的了望兵。

  好比本来他们是这幅水墨画里的一个点,和水门城池山野河流融成了一体,美轮美奂地迷惑住了赏画之人。

  一动可不就暴露了?

  “俺闻到葱香了。这群龟孙在吃饭。”有人维持着狗啃你的姿势,对着破烂的甲板麻袋,仿佛他没吃饱饭一般。

  裘三则眉心一动,也跟着嗅了嗅。

  如此来说,岂不是他们偷袭的最佳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