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 落下-《唐穿日常》

  无他,他的嫡母至今都与宋明洛保持着友好往来的关系,不论是医患还是生意往来。

  他一日无意间听到过,宋明洛开善堂的大多数药材,俱是从朱氏药行进,每月量极大。

  抵她药钱便是了。

  她每月都会派人去药行会账。

  “所以你后来亲眼看着丘都尉带走了所有骡车?”明洛轻吁了口气,眼眸中残留着不解。

  “正是,往东边去了。”

  “喔,这些不论。那些东宫的人呢?什么服色?可有披甲?“是否披甲能说明很多。

  ”没有披甲。不然怎么会和裘三他们势均力敌。披甲的都神气活现的,眼睛朝天。“平成笃定道。

  “辛苦你了,这几日在外行走务必当心,真有什么不测,该说的都尽管说,少受罪。”

  明洛几乎和所有人交代过这句话。

  一般用刑,在无所不用其极的情况下,正常人能撑半小时就不错了,一般两三个小时都是非凡的意志力。

  总之都是撑不住的。

  还不如一开始就少受罪。

  她左右也是烂命一条,没什么所谓。

  夏日时节,炎热烦闷不必说,但入目柳荫深碧,鸟鸣花香,大好的天光与湛蓝的碧空相得益彰,看得人神清气爽。

  明洛于一声声蝉鸣里如履薄冰过了两天,万幸没等来积善堂被一窝踹之类的坏消息。

  是东宫根本顾不上她。

  秦王和李渊的谈判,被太子齐王发动朝中亲信上书阻碍,说是对社稷不利,会影响大局稳定。

  而李渊厚颜无耻地就坡下了。

  如此种种,李二在经历下毒,身体彻底大好之后,心境愈发深沉平静,他望着这日晚间再度鬼祟而来的房杜二人,心上划过一丝阴霾,曾几何时,他需要如此偷摸着见自己的臣属了?

  走到这一步,他究竟是对是错?

  ”大王唤克明来,是依旧在求万无一失吗?”杜如晦说话直接,行礼后便出言道。

  秦王有片刻的沉默,这几日往事总激荡在他胸中,似要将他吞没,已有两日睡不得安稳觉了。

  “大王,陛下有明旨,我等二人不得再出入秦王府为大王出谋划策,离间天家。”

  房乔以退为进,声音沉稳如斯。

  “玄龄,连你都觉得本王没有其他路可走了是吗?”秦王立在窗前感受着夏雨的凉意,盯着绵绵不绝的雨水缀成一面密不透风的雨帘,幕天席地,包围了整座秦王府。

  一如他如今处境。

  房乔维持着拱手的姿势,答道:“大王比玄龄清楚,局势到此刻,大王必须有决断了。”

  李二怎么会不懂?

  他那颗从来灵光从来谋定后动的脑袋瓜,早早于数年前便开始着手准备,为的就是有备无患。

  旁人或许不清楚,但作为心腹的房杜二人一清二楚。

  禁军和东宫,乃至齐王府,李二安插了多少钉子眼线,撬动了多少人的心和嘴。

  只是这一步走出,就是万劫不复的地狱,哪怕成事,他又真的……李二的手指关节用力到发白,隐在宽长的衣袖中,被烛光照得薄明如蝉翼,簌簌添着肌肤上的凉意。

  “等大王思量清楚后,我等再来。”

  “还请大王尽快决断。”

  杜如晦与房乔对视一眼后各自表态。

  随即头也不回地走了。

  夏夜的雨水浇灭了白日的暑热,窗外竹叶上雨水滴沥,风声呜咽如诉,绵绵碎碎,缠绕于天地间。

  秦王一低头,忽的看见内心巨大的空洞,大到何人何事都无法弥补,充斥着铺天盖地的……孤独与恐惧。

  没人可以帮他。

  即便是亲密无间如观音婢。

  罪孽是他一生背负的。

  “禀大王,王妃遣人送了一盏桑落青梅饮。”

  “端进来。”

  好歹有现实的温暖将他从雨夜的怅惘悲凉中拉扯了回来,他总归要为那么多对他死心塌地的臣属考量,亦要为满府的妻妾儿女打算,他身上背负的从来不止是自己的期许和理想,还有那么多条活生生的人命。

  他一口一口吃完温度适宜的桑落青梅饮,终究起身,淡淡道:“去正院。”

  “是。”

  *

  这些日子明洛过得煎熬,临时居住的屋子挂上了细密的湘妃竹帘,轻轻一卷,便是艳阳蓬勃。

  酷暑晒蔫了庭院里的花儿,但放眼望去,仍是一派缤纷绚烂,她安然待在屋内,哪里能想到这个时间点,自己仍有被请去秦王府的荣幸。

  “是秦王府?确定吗?”明洛狐疑。

  不会是引蛇出洞?

  “是的,车马已在外头,来人也很相熟。”平成低声道,他家娘子破天荒地地几日没出门,实属罕见。

  “嗯。”

  秦王府的繁华一如往昔,廊下依次摆着数百盆合欢、茑萝、木香、紫薇、惠兰、月季等花卉,红红翠翠,迎着雕梁燕语,绮槛莺啼。

  她步入正院给长孙行礼后,只听其声音温婉柔和:“实在是经此一事,莫说大王,本宫都信不过旁人,有劳医师了。”

  啥事?

  明洛不怕辛苦,就是怕节外生枝。

  她是半点不敢多嘴。

  “这几日大王心神不安,夜里多梦,一连数日惊醒。”长孙虽是一脸宁静笑意,但眉心尚有未曾化去的忧。

  自那日秦王从东宫生死不知地回府,她这些日子亦饱受折磨,一面牵挂着二郎,一面应付着府中千头万绪的破事。

  明洛正想直接提笔开方子。

  “忘了说,本宫也要。”长孙幽然一句轻叹,“顺便让医师看看身子如何,过会去前院给大王请安。”

  明洛微一怔忪,姣好的面庞上浮现出一抹避之不及的退却之意,好在她潜意识的反应不慢,已请长孙伸手。

  一阵停顿后,明洛浅浅含笑,娓娓道来。

  “的确有了起色?”长孙亦眼神明亮,眉峰一扬。

  “脉搏比数年前强健有力多了。”她压低声音问,“王妃月事……是不是比从前规律了许多?颜色也逐渐鲜红起来,没有从前那般暗沉发紫。”

  “正是。”不怪长孙信她医术,实在是明洛所说的每一句都能平稳落地,不是空中楼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