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元宵花灯-《小女有一点神神叨叨》

  “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熊熊火焰温暖了我的心窝……砰……每次当你悄悄走近我身边……砰……火光照亮了我……”

  “你的大眼睛,明亮又闪烁,仿佛天上星是最亮的一颗……”

  朱四的小院里,飘来肖燕和朱英俊鬼哭狼嚎的调都抖劈叉的歌声。

  肖老头掏了掏耳朵,继续和朱四谈正事,“你确定我大舅哥当年救的不是伪日子,而是我们这方的人?”

  朱四喝了一口茶,说:“四十年了,很多线索都断了,但是幸好有两个当时接应的兵还活着,说那人是个副团长,姓李,那一方当时想活捉了他,硬是说他是伪日子,才毙了葛大。只不过这两个兵是另外一个团的,四九年就回老家种田了。”

  “狗娘养的,活着为什么不来找一下救命恩人。”肖老头气得眉心突突的,害得大舅哥背负了四十年的骂名,老丈人都抬不起头来。

  “那么长时间,又那么乱,可能一时就失去联系了。”

  “有心人哪怕过再久也会找的,估计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藏在屎坑里吧!”

  “大老爷已经在往上面找门路了,感觉那人现在职位不低啊!”

  “那能不能先帮我们证明?”

  “这个大老爷已经找人弄材料了,过几天应该就有文件下来。”

  肖老头举起茶杯,“谢谢了。能证明就不要上赶子去找人了,我们也不图他报恩,只为了洗刷冤屈。”

  “跟我客气什么?”朱四也举起茶杯,“多来几张众神的平安祝福就好,这一次幸好有这符,不然二老爷真回不来了。”

  “二老爷大概跟海市犯冲,去一回伤一回。没事真别去了,就让那边的过来。”

  朱四扶额,“谁知道呢?在海市居然还能遇到拖汤人。”

  “切!海市就没有澡堂子啦?海市不起新大楼啊?哪儿都不缺邪魔歪道。”

  肖老头站起身,“我先回去了,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老丈人和红水,这爷孙俩苦啊!”

  俩老头走到小院,朱四要晕了。

  “啊~~~牡丹,我的牡丹!”他像个瞎子一样伸着两只手,往前颤巍巍的走着,那个焦黑的棍棍,之前是一株三十年的姚黄啊!

  肖老头看着坑坑洼洼的院子和一地烂甘蔗,唱个歌都能把院子炸了,这七八岁不是狗都嫌了,是邪魔歪道都要绕道走。

  这会儿闯祸的俩人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

  肯定是那丫头!

  又把烟花符贴在甘蔗上了。

  看着朱四抱着根焦黑的树根哭得跟个孩子似的,肖老头愧疚得不行,这个老友是个花痴,一辈子不要婆娘就爱养花种草,这养了三十年的牡丹死了,还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

  此时,朱英俊和肖燕已经跑到人民桥了,看到许青虾穿了件军大衣戴了个雷锋帽,在摊子前卖力吆喝。

  这人自从相亲泡汤以后,就开始专注事业,什么好卖就卖什么。

  这不,卖了一个冬天的甘蔗又改行卖花灯了。

  肖燕拉着朱英俊上前走讨好地问:“舅舅,今天要我帮你削甘蔗吗?”

  朱英俊看中了那个一推会转的花灯,可是兜里没钱了。

  “还有一捆等唐老头过来拿,看他要不要帮忙削皮?”

  说曹操到曹操就到。

  唐老头挑着个担子慢悠悠的走过来。

  “糖爷爷好!”俩小只同时开口。

  “今天元宵节,澡堂子关汤晚,帮我把一捆甘蔗全削皮。”唐老头从箩筐里拿出个小马扎坐着,然后敲了两小块麦芽糖,说:“来,丫头,拿去吃,帮爷爷把皮削干净一点。”

  事实证明,七八岁狗都嫌的孩子一定要让他们多做体力活,要不然准闯祸。

  闯完祸的朱英俊帮忙洗皮,肖燕负责削皮,一顿操作猛如虎,十根光溜的白嫩嫩的甘蔗被剁成小段放到塑料袋里。

  唐老头表示非常满意,又敲了两块糖犒劳一下喘粗气的俩孩子,“小娃娃真能干,要是上场打鬼子,肯定一打一个准。”

  俩小只一听这话,腰不酸了,胳膊也不疼了,笑得花枝乱颤的。

  当然最开心的还是拥有了那盏一推就转的花灯。

  晚上,南泽镇难得的张灯结彩。

  年后第一个重大的节日。

  肖家人在店里相聚了。

  肖年成做东。

  提到葛大沉冤昭雪的事情,葛家人都喜极而泣,尤其葛桂珍哭得最悲恸,一边哭还一边唱,特别具有感染力。

  肖燕恍然大悟,自己哭黄连的天赋原来是遗传老妖怪奶奶啊!

  莫名有点不爽。

  吃完晚饭,肖年成带着肖燕送哭得浑身发软的葛家人回去。

  半路上,肖燕看到一个穿白色袍子的提着一盏白色鱼灯的老头在他们身旁,不远不近的慢慢走着。

  不时还朝着她笑。

  很慈祥,但是个陌生人。

  肖燕提着自己的猴子灯翻了个白眼。

  敢说话就一拳把狗头打断。

  回到家。

  葛家仅剩的四口人聚在老爷子的房间里。

  一个漆皮全部掉落,充满腐朽气味的小盒子被他从床头底下掏出来。

  葛老爷子拿出一个发黑的银锁片,枯瘦的手小心地抚摸着,嘴里念着:“我儿沉冤昭雪啊……桂树,你在下面能安息了……”。

  “桂树!”葛老太太嘶哑地唤了一声,“儿啊……我的儿啊……”,她一把夺过银锁片放在胸前,“这长命锁怎么就没能锁住你的命啊?”这是从五脏六腑最深处撕裂出来的悲鸣。

  葛紫苏和葛红水也将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冲破喉咙,嚎啕大哭。

  苦,太苦了!

  他们一家像被拴上铁链的老牛,拖着“冤屈”的大山,夹着尾巴,一步一步往泥里踩。

  葛老爷子长长地、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不早了,洗洗睡吧!明天以后就是好日子啊!”

  “爷爷、奶奶,我去灌汤婆子,你们也早点睡。”葛红水和葛紫苏红着眼睛出去了。

  “红水,在外面把那个花灯点上。”

  “好……”

  老俩口吹灭了煤油灯。

  屋里陷入完全的黑暗和寂静。

  “葛老弟……弟妹……”

  一阵悠远的空荡地带有回音的呼唤传来。

  葛老爷子和葛老太太同时坐起身,看到床边站着一个提着白色鱼灯的白袍老头。

  “你是……沈老哥哥?”葛老爷子仔细瞅了瞅,赫然是年轻了许多的沈老太爷。

  “是啊!多年不见,老哥哥带你们俩去看桂树,可好?”

  “好啊!好啊!”老俩口同时点头,相视一笑,站起身,“老哥哥,你带路吧!”

  沈老太爷往上提了提鱼灯,“放心,老哥哥的灯亮着呢!这第一天上岗,出不了岔子。”

  鱼灯散发的黄色光晕越来越亮,笼罩着三个逝友,随后,黄色的光球往旋转的空洞内缓慢飘去。

  洞内飘出一声叹息:归去来兮,从来处来,往去处去……

  屋内。

  床上的葛老爷子和葛老太太面露微笑,在梦里,卸下一生所有的禁锢,安然离去。

  屋外。

  那盏点着的花灯在夜风里明明灭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