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牢中谋生路,梳理秦律-《大秦:我的秦律能斩神》

  【和其他无脑书不一样,那是图一乐。这书有点烧脑,有逻辑,有哲学,有深度。要慢慢看,慢慢体会人生中的事。好茶需细品,好书也需细品。要不然看不懂…】

  老赵离开后,死牢里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了。

  只有隔壁囚犯那永无止境般的疯言疯语,和偶尔从走廊尽头传来的、其他囚犯压抑不住的啜泣或哀嚎,提醒着张苍,这里并非只有他一个活物,而是挤满了等待最终时刻的绝望灵魂。

  “上诉……上诉……”张苍靠在冰冷的石壁上,闭上眼,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

  在二十一世纪,这是每个公民的基本权利,有一套完整的程序保障。

  但在这里,在两千多年前的大秦死牢,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重若千钧,近乎痴人说梦。

  老赵那句“铁案如山,翻不了啦”如同魔咒,在耳边回荡。

  但他张苍,偏偏就不信这个邪!

  “原身的记忆里,此案的定罪,依据的是几名‘证人’的证言,以及一份被断章取义、曲解其意的上书草稿。”

  张苍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现代法学的逻辑思维与原身扎实的秦律条文记忆,如同两台高效处理器,开始并行工作,交叉比对。

  “《封诊式》明确规定,审讯需‘各以其言辩之’,要记录供词矛盾之处,反复诘问。但原身的审讯记录,几乎是单方面指认,缺乏有效的质证环节。”

  “《法律答问》中强调,‘证不言情’,即证词与事实不符,证人要反坐其罪。那么,指认我的那几个‘证人’,他们的证词是否经得起推敲?是否存在串联诬告的可能?”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秦律》虽严,但对‘诽谤’罪的认定,并非空口白牙。需要有明确的‘谤言’,并证明其产生了‘惑乱民心’的实际后果。我的上书,讨论的是律法条文本身,属于政见范畴,何来‘诽谤’?”

  一条条律法条文,一桩桩程序要点,在他脑海中清晰浮现。

  他像是一个最高明的外科医生,正在解剖一具名为“冤案”的病灶躯体,寻找着那最细微的、足以致命的法律漏洞。

  然而,空有思路是不够的。

  他需要工具,需要将这份思路具象化,形成能够呈递上去的“诉状”!

  机会,只在每天两次的送饭时间。

  等待变得无比漫长而煎熬。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炭火上炙烤。

  他强迫自己冷静,反复推演可能遇到的阻力和应对的策略。

  终于,那熟悉的、沉重的脚步声再次由远及近。

  “哗啦——”

  牢门打开,老赵依旧提着那个散发着馊味的木桶,面无表情地舀了一勺菜糊糊,准备像往常一样扣下。

  “老赵!”张苍猛地开口,声音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尖锐。

  老赵动作一顿,浑浊的眼睛瞥了他一眼,带着不耐烦:“又怎么了,张法吏?安心上路不好吗?”

  张苍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翻涌,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认命般的颓然:“老赵,我知道……大势已去。只是,家中尚有老母,未能尽孝,心中实在难安。我想……我想写一封遗书,烦请你日后若有机会,托人带给我家中。”

  他顿了顿,观察着老赵的神色,继续道:“我不会让你白忙。我虽获罪,但入狱前,在御史府廨舍的床榻暗格里,还藏有一些半两钱。若你能替我找来几片竹简,一把笔刀,那些钱,尽数归你。”

  “遗书?”

  老赵脸上闪过一丝狐疑,上下打量着张苍,“你一个将死之人,写那玩意儿作甚?谁知道是真是假?”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张苍眼神黯淡下去,配合着脖颈上沉重的木枷,显得格外凄凉,“只想留几句话,告慰高堂。至于钱财,我人都要死了,留着还有何用?只求心安罢了。老赵,你在这狱中当值,清苦不易,那点钱,也算我最后一点心意。”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又抛出了实实在在的利益诱惑。

  老赵脸上的麻木出现了一丝松动。

  他在这暗无天日的死牢里见惯了生死,早已心硬如铁,但“钱财”二字,还是触动了他。

  更何况,几片竹简,一把旧笔刀,对他而言,并非难事。

  老赵盯着张苍看了半晌,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

  最终,或许是那点钱财起了作用,或许是真有那么一丝微不可查的怜悯,他啐了一口,低声道:“等着。”

  说完,他放下木桶,转身离去。

  这一次,张苍的心真正提了起来。成败,在此一举。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隔壁的疯囚似乎也累了,停止了呓语,牢房里只剩下张苍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再次响起。

  老赵去而复返,手里拿着几片边缘粗糙的旧竹简,还有一把看起来颇为古旧、但刃口尚算锋利的青铜笔刀。

  “喏,”老赵将东西从栅栏缝隙塞了进来,压低声音警告道,“快点写!别给老子惹麻烦!还有,你说的那些钱……”

  “放心,”张苍接过冰凉的竹简和笔刀,如同握住了救命稻草,郑重承诺,“若我三日后伏法,你可自去御史府丙字廨舍,东首第三张床榻,靠墙的砖石下暗格取用。若我……若有万一,此诺依旧有效。”

  老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锁好牢门,提着桶快步离开,仿佛生怕和这“晦气”之事沾染太久。

  工具到手!

  张苍强忍着激动,将竹简在勉强还算干燥的衣角上擦了擦,然后摊在膝盖上。

  沉重的木枷让他行动极其不便,他只能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蜷缩在角落,借着那微弱的光线,拿起了笔刀。

  刻刀入手,沉甸甸的。

  他深吸一口气,摒除所有杂念,将全部精神凝聚在笔尖。

  “唰……唰……”

  轻微的刻划声在寂静的牢房中响起。

  笔刀划过竹简,留下深刻的痕迹。

  他的手因为虚弱和激动而微微颤抖,但他刻下的每一个秦篆,都力求清晰、准确。

  他写的,根本不是什么遗书!

  而是在撰写一份逻辑严密、引经据典的 《上诉状》 提纲!

  首先,他刻下《具律》中关于死囚上诉权利的条文编号,点明自己行为的合法性。

  接着,他直奔核心——程序违法!

  他引用《封诊式》关于审讯、取证的规定,指出原审过程中,缺乏有效的质证环节,证言单一且未经交叉诘问,属于重大程序瑕疵。

  他刻下《法律答问》中关于“证不言情”需反坐的律条,暗示证词的可疑性。

  他重点剖析“诽谤朝廷”这一罪名。

  引用《秦律》中对于“诽谤”的界定,强调必须是有明确指向、且造成实际危害的言论。

  而他的上书,内容是对律法本身的探讨,属于“议政”范畴,且并未公开传播,未造成任何所谓的“惑乱民心”之后果。

  原审将“议政”等同于“诽谤”,属于适用法律错误!

  笔刀在竹简上飞快地划动,一条条律法,一环环逻辑,如同精密的齿轮,被他一一刻下,紧密咬合。

  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手腕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酸痛难忍,但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思路越来越清晰。

  属于现代法学的“程序正义”、“证据链完整性”、“法律解释”等理念,被他巧妙地融入对秦律条文的理解和运用之中,形成了一种超越这个时代的、降维打击般的法律论证。

  隔壁的疯囚不知何时又开始了嘟囔,这次,他似乎在反复念叨着:“水……河伯……祭品……女儿……”

  张苍心神专注,并未细听。

  他全部的精神,都灌注在这几片小小的竹简之上。

  终于,当最后一条关键律文——《徭律》中关于官吏失职惩处的条款(用以反制当初罗织他罪名的上官)——被刻下后,他停下了笔刀。

  他缓缓放下笔刀,活动了一下几乎僵硬的手指,然后拿起那片承载着他全部生机与智慧的竹简。

  微光下,竹简上密密麻麻的秦篆,仿佛组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法律壁垒。

  他逐字逐句地再次审阅,确认逻辑链条无懈可击。

  片刻后,他抬起头,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长时间的精力透支让他脸色苍白,但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

  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一抹冰冷而锐利的笑意,如同隐藏在暗夜中,终于磨利了爪牙的孤狼。

  “程序违法,证据不足,适用法律错误……”他低声自语,每一个字都带着法律的重量和必胜的决心。

  “找到了。”

  “这场官司,有的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