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咸阳宫深夜的烛光-《大秦:我的秦律能斩神》

  咸阳,章台宫。

  夜色如墨,将这座帝国权力的核心殿堂笼罩在一片静谧与深沉之中。

  然而,宫室深处,御书房内的烛火,却彻夜未熄。

  嬴政端坐在宽大的御案之后,身姿依旧挺拔如松,但若细看,便能发现他眼角眉梢难以掩饰的一丝疲惫。

  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常规奏疏被暂时搁置一旁,此刻吸引他全部心神的,是章邯日夜兼程、快马送入宫中那份密封的铜管,以及从中取出的、书写在奇特“秦纸”上的《新政十二条》草案。

  跳跃的烛光映在他深邃如同古井的眼眸中,时而闪烁,时而凝定。

  他读得很慢,逐字逐句,每一个条款,每一个看似细微的补充说明,都在他心中掀起波澜。

  《均田令》……清丈田亩,限制豪强……授田于民……好大的手笔!

  这是在掘那些盘踞地方数百年的世族豪强的根!

  若能成,国库充盈,兵源广拓,百姓归心。

  若不成……六国余孽必借此煽风点火,天下顷刻大乱!

  《考成法》……量化考评,民生工械与赋税并列……张苍啊张苍,你这是要彻底打破以往凭资历、凭门第、凭君王好恶的升迁之路,要将整个官僚体系都绑在你那“法”与“实绩”的战车上!

  若能贯彻,吏治必然为之一清,政令通达。

  然其中阻力……那些靠着祖荫、钻营上位的蠹虫,岂会坐以待毙?

  《裁撤淫祀令》……《鼓励工械令》……一个破邪,一个立正。

  好一个“法、术、势、德、礼、工”六位一体!

  这已不仅仅是治民之术,这是在为人间订立新的秩序,在向那些隐藏在神话传说背后、窃取信仰愿力的所谓“仙神”宣战!

  嬴政的指尖轻轻敲击着御案,发出沉闷的嗒嗒声。

  他的脑海中,仿佛有两股巨大的力量在激烈碰撞。

  一股是这《新政十二条》所描绘的,一个吏治清明、百姓富足、国运昌隆、连鬼神都要在人间律法前俯首的煌煌盛世!

  另一股,则是推行此法可能引发的,来自旧贵族、腐败官僚、地方豪强、乃至那些隐秘神魔势力的疯狂反扑,那足以将刚刚一统的帝国拖入万劫不复深渊的滔天巨浪!

  风险与收益,都大到无法估量。

  他嬴政,扫六合,一天下,书同文,车同轨,北击匈奴,南征百越,所做之事,哪一件不是惊世骇俗,哪一件不是冒着覆亡的风险?

  他追求的不是一时安稳,而是万世之基业!

  是为这纷乱的人间,真正奠定永不倾覆的秩序!

  张苍的这份草案,精准地戳中了他内心最深处的野望。

  这不仅仅是富国强兵,这更是一场思想与制度上的革命,是真正意义上“为人间开万世太平”的基石!

  但是……他能完全信任张苍吗?

  这个如同流星般崛起的年轻法吏,拥有着匪夷所思的能力和超越时代的见识。

  他的力量源自律法,源自秩序,这恰恰是嬴政最欣赏也最需要警惕的。

  因为极致的秩序,本身就可能成为挑战皇权的力量。

  “呼……”嬴政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揉了揉眉心。

  他抬起眼,目光落在御案旁,如同影子般静默侍立的新任中车府令——仲离身上。

  仲离年纪不大,面容普通,眼神低垂,气息收敛到了极致,仿佛不存在一般。

  他是赵高倒台后,嬴政亲自从一众内侍中简拔上来的,看中的就是他谨慎寡言,从不逾矩。

  “仲离。”嬴政的声音在寂静的宫殿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仲离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震,立刻躬身,声音平稳无波:“奴才在。”

  嬴政拿起那叠《新政十二条》草案,在烛光下晃了晃,纸张发出轻微的哗啦声。

  “此策,张苍所呈。《新政十二条》,涉及田亩、吏治、经济、祭祀、工械……可谓包罗万象,触及国本。”

  嬴政的目光如同实质,落在仲离低垂的头上,“此策若成,可富国强兵,削平地方,甚至……有望实现朕毕生所愿,打造一个真正铁桶般的江山,令仙魔辟易!”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昂,但随即转为更深沉的凝重:

  “然,此策若败,则天下震荡,旧族反扑,官僚离心,民怨或许被利用……帝国顷刻间,便有覆亡之危!”

  他顿了顿,盯着仲离,缓缓问道:“仲离,你以为如何?”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提问。

  内侍干政,乃宫闱大忌。

  尤其是涉及此等动摇国本的军国大事。

  仲离的头垂得更低,几乎要碰到自己的膝盖,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与恭顺:“陛下明鉴万里,此乃关乎社稷存亡之军国大事,天威莫测,奴才愚钝,见识浅薄,安敢妄议一字?唯陛下圣心独断,奴才谨遵圣意便是。”

  回答得滴水不漏,将自身姿态放到最低,完全恪守了内侍的本分。

  嬴政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追问。

  他本就不指望从一个内侍这里得到什么真知灼见,这更像是一种帝王心绪波动时的下意识行为,或者说,是对身边人忠诚度的一种无声试探。

  仲离的回答,让他满意,也让他……更加孤独。

  他重新将目光投回那叠草案上。

  纸上的文字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条条律法锁链,又化作一张张民生凋敝与未来盛世的对比图景,在他眼前交织闪动。

  他想起了张苍在陈县创造的法域,想起了那能引动国运斩神的律言之力。

  这《新政十二条》,便是将那法域的力量,试图推广到整个帝国的尝试!

  是固步自封,维持这表面统一实则暗流汹涌的现状?

  还是孤注一掷,拥抱这充满风险却也可能带来前所未有辉煌的变革?

  时间在烛火的噼啪声中悄然流逝。

  窗外的天色,由浓墨般的漆黑,渐渐透出一丝鱼肚白,黎明将至。

  嬴政的目光最终定格在草案开篇的总纲之上——“法为干,德为辅,工为基,礼为饰,势为用,集众家之长,务当今之实”。

  “好一个‘务当今之实’!”嬴政心中豁然开朗,所有的犹豫、权衡,在这一刻被一种更为强大的决心所取代。

  他嬴政,不就是最务实的吗?

  只要能强大帝国,稳固江山,实现抱负,任何方法,他都敢用!

  任何风险,他都敢冒!

  若因惧怕风险而放弃强国的机会,他嬴政,还是那个横扫六合的始皇帝吗?!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牵动了宽大的皇袍,带起一阵风,险些将烛火吹灭。

  侍立一旁的仲离心头一跳,将头埋得更深。

  嬴政走到御案前,取过一支狼毫御笔,在早已备好的空白诏书上,奋笔疾书。

  他的字迹,一如既往的刚劲有力,如同刀劈斧凿,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意志!

  笔走龙蛇,一气呵成!

  最后,他取出那方象征着至高皇权的传国玉玺,在印泥上重重一按,然后,毫不犹豫地、带着千钧之力,盖在了诏书的末尾!

  “准奏。”

  他对着空寂的大殿,也仿佛是对着整个天下,沉声宣告,“着东巡御史张苍,于颍川、陈郡、泗水三郡,试行新政!”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森然的杀意:

  “凡有阻挠新政者,无论贵贱,以谋逆论处!”

  诏书已成,玉玺已盖。

  帝国的战车,在始皇嬴政的意志下,轰然转向,驶向了一条充满未知与荆棘,却也通往无限可能的崭新道路!

  晨光,终于彻底驱散了黑暗,透过窗棂,洒入章台宫,将嬴政手持诏书的身影,拉得悠长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