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再上公堂,对峙廷尉-《大秦:我的秦律能斩神》

  【小人物也有尊严,不卑不亢,小人物也不放弃。小人物也讲究策略…看他如何辩论,生活不过如是…】

  咸阳县狱的死寂与晦暗,被麒麟殿偏殿的庄严肃穆所取代。

  这里虽非举行大朝会的主殿,但仍是宫禁重地。

  高大的穹顶,雕梁画栋,两侧矗立着狰狞的镇殿瑞兽铜像。

  玄色的帷幔低垂,地面是光可鉴人的漆色地砖,映出人影绰绰。

  殿内已然按序就座了不少官员。

  御史大夫冯劫面色沉凝,端坐上首左侧;博士官仆射周青臣捻着胡须,眼神中带着审视与好奇;更多是身着黑袍、秩比六百石以上的各署衙官员,他们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着今日这不同寻常的“廷议”。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好奇、疑虑与淡淡威压的气息。

  张苍是被两名郎官押解进来的。

  他依旧穿着那身污秽的赭色囚衣,脖颈上的木枷和手脚上的镣铐并未除去,行走间发出沉重而刺耳的“哗啦”声,与这华美殿堂格格不入。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有鄙夷,有怜悯,有漠然,更多的则是探究。

  从阴暗潮湿的死牢骤然来到这灯火通明、威严肃穆的宫殿,强烈的反差足以让任何囚犯心神失守。

  但张苍只是微微眯了下眼,适应了光线后,便挺直了脊背——尽管木枷让他这个动作显得异常艰难。

  他的脸上没有恐惧,没有卑微,只有一种近乎凝固的平静。

  目光扫过殿内诸多高官,最后落在了主审位上的廷尉丞吴石身上。

  吴石今日穿戴整齐的官服,面无表情,眼神如古井深潭,看不出丝毫波澜。

  押解的郎官在殿中停下,按律,死囚需跪听审问。

  但张苍只是微微躬身,行了一个因枷锁在身而显得十分别扭的礼,声音因久未饮水而沙哑,却清晰地传遍了偏殿:

  “罪吏张苍,见过诸位上官。”

  他没有跪下。

  这一举动,让殿内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

  几名御史皱起了眉头,博士周青臣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吴石并未立刻追究这“失礼”之举,他需要维持主审官的威严与程序。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带着官腔,打破了殿内的窃窃私语:

  “罪吏张苍!”吴石开口,目光如炬,直视下方,“你身为法吏,不思报效皇恩,竟敢妄议朝政,诽谤朝廷!如今罪证确凿,陛下亦已朱笔勾决,你还有何言?”

  这开场白,直接将基调定死,试图在气势上彻底压倒张苍,提醒他皇帝勾决的不可动摇性。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张苍身上,想看他如何应对这泰山压顶般的诘问。

  是痛哭流涕的求饶?还是绝望的沉默?

  都不是。

  张苍抬起头,迎着吴石的目光,沙哑但异常清晰地开口,他没有为自己喊冤,也没有质疑皇帝的权威,而是将矛头精准地指向了案件最核心、最技术性的环节——证据。

  “廷尉丞明鉴。”

  张苍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苍之罪,在于‘诽谤’。此乃控罪之核心。”

  他微微停顿,仿佛在积蓄力量,随后语速加快,如同出鞘的利剑:

  “然,《秦律·效律》有云:‘诬告者,以其罪罪之!’ 此乃‘诬告反坐’之铁律!”

  他目光扫过在场的官员,尤其是在几位明显是博士身份的人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猛地转回吴石:

  “那么,请问廷尉丞,当初指控我张苍‘诽谤朝廷’者,可曾在这大殿之上,或者说,在当初的审问之中,当庭出示我张苍‘诽谤’之确切言证?是哪一句话,哪一个字,构成了律法意义上的‘诽谤’?”

  吴石眉头微蹙,没有立刻回答。

  张苍不给对方喘息之机,继续追击,声音愈发高昂:

  “《秦律》虽未明文规定,但《封诊式》精神强调,‘事皆决于上’,但亦需‘各以其言辩之’!指控如此重罪,依据何在?可曾有三名以上人证,其证言相互印证,无有矛盾之处,足以证明我张苍确有‘惑乱民心’之实?”

  他再次引用秦律中关于重要证言需要多人印证的精神(虽未像后世那样明确“三人成证”,但已有类似要求),直指此案证据链条的薄弱!

  “若无人证物证能确切证明我确有诽谤之行,那么,指证我之人,其行为是否已然触犯《效律》,构成‘证不言情’?依据《法律答问》,若‘证不言情’,则其证词不可采信,以此证词为基础之判决,当属无效!”

  “程序违法,证据不足,判决无效!”

  最后八个字,张苍几乎是斩钉截铁地吐出,如同惊雷,在这庄重的偏殿之中炸响!

  “哗——!”

  殿内瞬间一片哗然!

  几位博士官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们熟读经典,辩论义理,何曾见过有人将律法条文抠得如此之细,将“程序”、“证据”抬到如此高度?

  这已非简单的狡辩,而是在用律法本身,挑战判决的根基!

  御史大夫冯劫原本沉凝的脸上也露出了惊容,他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

  他负责监察百官,对律法亦不陌生,但张苍这番紧扣证据规则和程序正义的辩词,角度之刁钻,逻辑之严密,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击。

  就连端坐上首的吴石,瞳孔也是微微一缩。

  他预料到张苍会挣扎,会引用律法,却没想到对方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不谈案情本身,不谈动机,只死磕程序和证据!

  这种“较真”到了极点的辩法,简直闻所未闻!

  一席话,满堂皆惊!

  张苍立于殿中,身戴重枷,衣衫褴褛,但在这一刻,他仿佛不是囚犯,而是一个手持律法尺规,丈量着司法程序的度量者。

  他用自己的方式,向这座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之一的殿堂,发出了关于“程序正义”的第一声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