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唐代 李商隐 着)-《每日一诗》

  《蝉》

  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

  五更疏欲断,一树碧无情。

  薄宦梗犹泛,故园芜已平。

  烦君最相警,我亦举家清。

  你,那微小的生命,栖身高枝之上,远离尘世的喧嚣与繁华,独自面对风雨,静静地生活在这片宁静的森林之中。你的身躯虽小,却拥有着不屈的意志和顽强的生命力,每日仅靠吸食微薄的露水为生,艰难地维持着生命的延续。

  然而,生活并不总是如此平静。在这片广袤的森林中,你时常感到孤独与无助。尽管你试图用悲鸣声声来寄托心中的怨恨与无奈,但在这寂静的林间,却无人能够真正理解你的苦楚。你的声音,在空旷的森林中回荡,却只能换来更加深沉的寂静和冷漠。那些高大的树木,它们静静地矗立在那里,枝叶繁茂,绿意盎然,仿佛在无声地嘲讽你的徒劳与无力。你的存在,对于它们来说,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抹风景,无法引起它们丝毫的注意与同情。

  五更天已过,夜色渐淡,你的鸣叫声也渐渐变得稀疏。那声音,从最初的激昂与不屈,到如今的疲惫与绝望,仿佛在诉说着你无尽的痛苦与挣扎。然而,那满树的碧绿却依然如故,它们静静地站在那里,毫不动情。在你的眼中,它们是那么的高傲与冷漠,仿佛你的悲鸣与绝望,对于它们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阵风,吹过便无痕。

  我,一个同样孤独的灵魂,游走在这世间的边缘。身为薄宦,官职卑微,时常在权力的游戏中随波逐流,行踪飘忽不定。在这繁华的都市中,我如同浮萍一般,无根无依,只能任由命运的摆布。每当夜深人静之时,那份对故乡的思念便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那里,有我熟悉的田野、河流和亲人,有我曾经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然而,如今的我,却只能在这陌生的城市中漂泊,无法回到那个温暖的怀抱。

  故乡的田园,早已在岁月的侵蚀下变得荒芜不堪。那些曾经绿意盎然的田野,如今已被杂草和荆棘所覆盖;那些曾经欢声笑语的村庄,如今也变得寂静无声。每当我回想起那些美好的时光,心中便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悲痛与惋惜。那些曾经陪伴我成长的亲人,如今也早已各奔东西,有的已经离世,有的则与我失去了联系。那份对故乡的眷恋与思念,如同一把无形的锁链,将我牢牢地束缚在这份孤独与无助之中。

  然而,在这孤独与无助的时刻,你的鸣叫却如同一道闪电,划破了我心中的黑暗。你的声音,虽然微弱,却充满了生命的坚韧与不屈。它让我意识到,即使身处困境,也不能放弃希望与追求。你的存在,如同一面镜子,映照出了我内心的脆弱与无助,也激发了我对生命的热爱与敬畏。

  我感谢你,感谢你的鸣叫让我能够时刻保持警醒。它让我明白,无论生活多么艰难,我们都要坚持下去,因为生命本身就是一种奇迹。而我,也如你一般,家徒四壁,举家清苦。但这份清贫却让我更加珍惜生活中的每一个瞬间,更加坚定了我内心的信念与追求。我知道,只有经历过风雨的洗礼,才能更加坚强地面对未来的挑战。而你,那微小的生命,也将成为我生命中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永远激励着我前行。

  蝉啊,本就栖息于那高枝之上,难以饱腹;它不停鸣叫,却无人理睬,这岂不是徒劳无功,怨恨无尽啊!“以”,乃是因为之意。古人错误地认为蝉是餐风饮露,故而才说“高难饱”。“费声”,是指那鸣声频频不断。就实际情况而言,蝉并非是因身处高位,不肯飞下来乞求食物而“难饱”;它的鸣叫声中也并无丝毫恨意,这全然是诗人自身的理解与感受,是其身世之感的寄托。“高”,一语双关,既喻指人的品格高洁,又暗示了诗人自视清高,不肯屈就的态度。然而,他如此自许清高,却也只落得生活困顿的下场,这不正是“高难饱”吗?他曾向令狐绹等当权者倾诉衷肠,期望得到他们的理解与援助,可最终还是无人理会,依旧无法摆脱仕途坎坷的困境,这难道不是一场“徒劳”吗?在此处,蝉已然被完全人格化了,诗人分明是借它来抒发自己艰难的身世和处境,所以纪昀才会说开头两句是“意在笔先”。

  五更时分,蝉的悲鸣声已变得稀疏欲断,那凄厉的嗓音仿佛已至声嘶力竭的边缘,每一声都像是它生命最后的挣扎。然而,周围的树木却依旧碧绿青翠,它们静静地站立着,对蝉的悲鸣无动于衷,仿佛这一切都与它们无关,显得如此冷酷无情。

  在这寂静的夜晚,蝉的悲鸣与树木的冷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诗人借此情景,寄托了自己的身世遭遇,抒发了自己哀告无门、受人冷落的悲愤之情。他曾深交的令狐绹等人,本应是他的助力,却在他最需要的时候,选择了冷漠与排挤,这怎能不让他心生怨恨与激愤?

  转而看向诗人自己,他自嘲为“薄宦梗犹泛”,意指自己官职卑微,如同漂泊无定的树枝,四处流浪,无以为家。而他那遥远的故乡,那片曾经熟悉的田园,如今却已是一片荒芜,仿佛连大自然也在提醒他,归途已渺。

  “梗泛”一词,源自《战国策·齐策》中的故事,象征着漂泊无定的生活。李商隐长年为他人做幕僚,职位低微,生活困苦,因此自称“薄宦”。而他对于故乡的思念,却如同陶渊明在《归去来辞》中所写的那样,“田园将芜胡不归”,但现实的残酷却让他无法轻易归去。

  面对这四处漂泊、前途黯淡的生活,诗人心中充满了失意与苍凉。他深知,故乡虽在,却已无容身之所,进亦难,退亦难,这种无奈与痛苦,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真正体会。

  最后,诗人对蝉说:“烦君最相警,我亦举家清。”他感谢蝉的悲鸣给了他警醒,让他意识到生活的艰辛与不易。同时,他也以蝉自喻,表明自己一家人的生活同样清贫如洗,与蝉的境遇并无二致。这里的“警”,既有提醒的意思,也有触动心灵、引发共鸣的深层含义。

  此联既回到了咏蝉的主题上,又巧妙地融入了诗人的个人情感,使咏物与抒情完美结合,首尾呼应,结构圆满。通过这一系列的描写与抒发,诗人成功地传达了自己对现实的不满与对理想的追求,同时也展现了他坚韧不拔、不屈不挠的精神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