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蛊庐对峙 生死一线-《茅山续命人》

  木楼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火塘里微弱的火光在陈默和老蛊婆之间跳跃,将两人脸上扭曲的阴影投射在布满诡异藏品的墙壁上。陈默瘫在冰冷的地面,像一条离水的鱼,大口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撕裂般的痛楚。右臂符胆处那股灼热的爆发感已经消退,只剩下深入骨髓的酸痛和空虚,仿佛刚才那一下抽干了他最后一点精气神。伤腿处的剧痛虽然因“牵机引”被短暂打断而减轻,但依旧如同烧红的铁钳,死死咬合着他的神经。

  然而,身体上的痛苦,此刻远不及精神上承受的压力。老蛊婆那双冰冷锐利的眼睛,如同两把淬了剧毒的匕首,牢牢锁定着他。那眼神里,最初的惊怒已经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可怕的平静,仿佛暴风雨前死寂的海面。她不再急着吹响那诡异的陶埙,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佝偻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却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陈默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他知道,刚才的符胆反冲只是侥幸,是绝境下的垂死挣扎,绝不可能再来一次。他彻底激怒了这头老毒物,接下来等待他的,将是更加残酷、更加无法想象的报复。是更加痛苦的蛊术折磨?还是直接被炼成没有意识的蛊傀?他不敢想象,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脊椎,缓缓收紧。

  他死死攥着怀里那枚温热的镇煞钱,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感受到的、微弱的安全感。他眼角的余光扫过那扇紧闭的木门,逃生的欲望如同野火般燃烧,但他的身体虚弱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更何况门外是未知的、可能布满更可怕陷阱的深山老林。

  绝望,如同最深的寒潭,即将把他彻底淹没。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对峙中,老蛊婆忽然动了。她没有走向陈默,也没有去拿任何蛊器,而是缓缓踱到那个冒着青烟的火塘边,用铁钎慢条斯理地拨弄着炭火。火星噼啪溅起,映照着她那张布满沟壑、毫无表情的脸。

  “娃崽,”她的声音再次响起,沙哑依旧,却少了几分之前的杀意,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评估货物价值的冷静,“你比老婆子我想的……要硬气点。”

  陈默屏住呼吸,不敢接话,全身肌肉紧绷,等待着接下来的狂风暴雨。

  老蛊婆抬起眼皮,浑浊的目光扫过陈默惨白的脸和那条依旧渗着血水的伤腿:“‘阎王债命’……‘子母煞’缠身……还能凭一点微末符胆,冲开老婆子的‘牵机引’……你这身子骨,倒是块难得一见的‘药引子’。”

  药引子!又是材料!陈默的心沉了下去。

  “不过……”老蛊婆话锋一转,铁钎在炭火中划出一道痕迹,“强行冲蛊,伤及根本。你现在的身子,就像个漏气的破口袋,再经不起折腾了。要是现在就把你炼了,药效怕是要大打折扣,可惜了……”

  她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陈默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陈默听出来了,她暂时不杀他,不是心软,而是嫌他现在的“成色”不够好!她还要继续“养”着他!

  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愤怒涌上心头,但更多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他在这老蛊婆眼里,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需要精心炮制、等待时机的……药材!

  “也罢,”老蛊婆放下铁钎,拍了拍手上的灰,转身从一个木架上取下一个更小的、颜色暗红的陶罐,“先给你止止血,吊着命。等老婆子我配齐了‘五味辅药’,再好好炮制你这味‘主药’。”

  她走到陈默身边,蹲下身。陈默吓得往后一缩,却被老蛊婆枯瘦却有力的手一把按住伤腿。那双手冰冷得像铁钳,带着一股刺鼻的药味。她揭开陈默腿上已经被血污浸透的布条,看到伤口处虽然不再渗出黑气,但皮肉翻卷,鲜血淋漓,她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满意。

  她从红陶罐里挖出一坨黑绿色、散发着强烈薄荷清凉气和某种腥气的药膏,毫不客气地糊在陈默的伤口上。药膏触体的瞬间,又是一阵尖锐的刺痛,但随即化为强烈的冰凉,暂时压下了火辣辣的疼痛。

  “老实待着,”老蛊婆敷完药,用一块新的、粗糙的布条重新包扎,动作麻利却毫无温情,“别再动歪心思。下次……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她站起身,不再看陈默,重新回到她的药架前,开始翻找其他药材,嘴里低声念叨着一些晦涩难懂的词句,像是在计算着什么配方。

  陈默瘫在原地,感受着伤腿上传来的冰凉刺痛,心中却没有半分庆幸。暂时的安全,意味着更漫长的折磨和等待。他就像被圈养的牲口,被喂饱养肥,只为了在某个特定的时刻被宰杀取用。

  他偷偷观察着老蛊婆的背影,那个佝偻的身影此刻在他眼中,比任何妖魔鬼怪都更加可怕。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低语,都可能是在为最终炼化他做准备。这间木楼,就是他的刑场和炼丹炉。

  求生的欲望在绝望的泥沼中疯狂挣扎。他必须想办法恢复体力,必须找到这木楼的破绽,必须在那最终的“炮制”到来之前,逃出去!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扇紧闭的木门上。门闩是从里面插上的。窗外是陡峭的山崖。唯一的出路,似乎只有那扇门。

  可是,怎么打开它?如何在老蛊婆的眼皮底下逃出去?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恐惧解决不了问题。他必须观察,必须等待,必须抓住那可能转瞬即逝的唯一机会。

  他闭上眼睛,不再去看老蛊婆,而是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耳朵上,仔细倾听楼外的声音,感知着时间的流逝,同时暗中尝试运转那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的调息法门,哪怕只能凝聚一丝丝气力,也是好的。

  木楼内,只剩下老蛊婆捣药的咚咚声,和陈默压抑的呼吸声。一场关于生存的、无声的较量,在这诡异的蛊婆巢穴中,再次拉开了序幕。而这一次,陈默知道,他输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