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亲情与权势,究竟孰轻孰重?-《我上交一个皇帝儿子》

  两日后的清晨,寒风依旧凛冽,积雪在冬阳照耀下泛着刺目的白光。

  夏挽裹着厚厚的锦缎斗篷,在臧雪和凌花的搀扶下,踩着咯吱作响的积雪,踏进了夏府的大门。

  刚绕过影壁,一个鹅黄色的身影便从抄手游廊里飞奔而来。

  “姐姐!”

  夏迎提着裙摆快步迎来,眼中满是关切。

  “快让我好好看看你!窦党之乱那日,听闻姐姐出事,吓坏我了。后来母亲拘着不许我出门,直到收到你的亲笔信,这颗心才算落回实处。”

  夏挽含笑握住妹妹温热的手,轻轻拍了拍。

  “让你担心了。我身边有安排的护卫,这不是安然无恙么?”她说着,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庭院深处。

  姐妹二人相携往内院走去,刚穿过月洞门,夏挽便注意到远处假山后那个若隐若现的身影。

  夏颐正局促地站在那里,见她们走近,慌忙转身欲走。

  “颐弟留步。”夏挽柔声唤道。

  那清瘦的身影顿时僵在原地。

  少年垂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带,声音闷闷的:“弟弟···无颜面对姐姐。”

  夏挽与夏迎对视一眼,快步走上前去。

  夏迎眼明手快地拽住兄长的衣袖,嗔道:“二哥这是做什么?大姐从未怪过你。”

  夏挽轻叹一声,绕到夏颐面前。

  少年慌忙举起宽袖遮面,耳根通红。

  她细细端详着这个自幼聪慧过人的弟弟,学问上是同龄人中的翘楚,偏偏性子过于耿直,像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在人情世故上总显得格外笨拙。

  这般性情,将来如何在波谲云诡的朝堂立足?

  “颐弟的心结,姐姐明白。”

  夏挽声音温和,如春风拂过新柳,“若你实在过意不去,不如帮姐姐做件事可好?”

  她知道,对夏颐这样认死理的性子,空口安慰反倒不如给他一个弥补的机会。

  夏颐立即放下衣袖,急切地问:“姐姐但说无妨!”

  “再有几个月,你的小外甥就要出世了。”

  夏挽轻抚微隆的腹部,眼中漾开温柔笑意。

  “我想为他积些福报。

  这京城之中,鳏寡孤独者甚多。

  春闱之前,你每日去帮助一个需要帮助的人。

  记住两点,一不可动用家中银钱,二不可借夏家权势,全凭你自己的本事。”

  夏颐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弟弟做得到!”

  “那便从今日开始吧。”

  夏挽含笑望向院外,“眼下还有半日时光,足够你去找寻需要帮助的人了。”

  少年闻言,匆匆行礼后便朝门外跑去:“姐姐放心,我这就去!”

  望着那道雀跃远去的背影,夏迎无奈摇头:“二哥这个傻憨憨···”

  夏挽轻点妹妹光洁的额头。

  “莫要这般说他。颐弟不是不懂,只是不愿将心思用在算计上。”

  夏迎揉着额头撇嘴。

  “我知道,他就是读书读得太过实诚。”

  说着挽起夏挽的手臂往书房方向走去,“快些吧,父亲等候多时了。”

  “可要先往后院给你母亲请安?”夏挽试探着问。

  夏迎丢来一个白眼。

  “你当真愿意?”

  “自然不愿。”

  夏挽答得干脆。

  “那还多此一问?”

  夏迎挽紧她的手臂,脚步轻快,“有我和二哥孝敬她便够了。你与她,还是相安无事的好。”

  姐妹二人相视而笑,冬日的阳光透过枝桠,在她们身上洒下细碎的光斑。

  夏府书房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冬日的寒意。

  夏父端坐在紫檀木书案后,手中狼毫挥洒自如,墨香在空气中缓缓流淌。见两个女儿进来,他含笑招手:\"来得正好,看看为父这幅字如何。\"

  夏迎快步上前,俯身细观。

  夏挽却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目光平静地扫过纸上的墨迹。

  继承了原主记忆的她,虽能识文断字,却对书法一道并无钻研。

  继母王氏当年巴不得这个继女目不识丁,若不是夏父坚持要让女儿读书明理,恐怕她现在连这些字都认不全。

  \"父亲这笔字···\"

  夏迎凝神细看,指尖轻轻划过纸面。

  \"起笔凌厉,锋芒毕露,可收笔时却略显迟疑,墨色也淡了几分。

  行笔间虽有雷霆万钧之势,却在转折处透出几分犹豫。

  想必父亲近日遇到了什么难决之事,心中犹豫不决?\"

  夏父眼中闪过惊诧,随即欣慰笑道:\"好啊,迎娘果真长大了,竟能从字中窥见为父的心事。\"

  他将刚写好的字递给小女儿,\"这幅字你拿去好生揣摩。为父与你姐姐有些话要说。\"

  待夏迎捧着字帖雀跃离去,书房内顿时安静下来。

  夏父指了指对面的太师椅:\"坐。\"

  夏挽依言落座,双手交叠置于膝上,姿态端庄。

  \"父亲特意嘱咐女儿归家,不知有何要事?\"

  夏父抚着胡须,眉头微蹙。

  \"挽娘,自王首辅通敌案发后,内阁一直空缺一席。

  年前窦党之乱平息后,圣上曾私下召见为父,透露出让为父入阁的意思。\"

  见夏挽面露讶色,夏父继续道。

  \"入阁参政,是为父毕生所愿。如今得此良机,自然要早作准备。

  这些日子,为父一直在暗中联络交好的朝臣,只待大朝会上推举入阁。\"

  \"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夏挽敏锐地捕捉到父亲眉宇间一闪而过的忧色。

  \"不错。\"

  夏父长叹一声,停在书案前,\"你可知道,如今大宴的军权分布?\"

  不待夏挽回答,他自顾自说道,手指在案上轻轻划动。

  \"除禁军与巡防营外,大宴主力军队分为五军。

  前军宁国公麾下十万万胜军,后军原属窦家的五万天狼军,左军永安侯十万兵马,右军十五万边城军,中军则是你婆家的南节军。当然还有其余军队,例如关山王等各路王爵两到三万不等。\"

  \"窦党之乱后,圣上对军权愈发看重。

  当时曾私下问策于为父,我建议将天狼军残部并入南节军,既可补充兵源,又能削弱旧部势力。\"

  说到这里,夏父停顿了几秒后继续说道,\"圣上采纳了此议,还打算重建后军,由天子直接统辖。\"

  夏挽静静听着,心中已隐约猜到几分。

  \"如今麻烦就出在这里。\"

  夏父停在窗前,背对着女儿,声音低沉。

  \"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南昌侯得知了天狼军并入南节军是为父的主意。\"

  他缓缓转身,面色凝重,\"文官看重入阁之机,武将却视兵权如命。重建后军,可是五万兵马啊!\"

  夏挽眸光一闪:\"公爹想要这后军兵权?\"

  \"正是。\"

  夏父走近几步,压低声音。

  \"他前几日找到为父,给了为父两个选择。

  要么帮他推举一人执掌后军,他便助为父入阁;要么···\"

  夏父顿了顿,目光复杂地看了夏挽一眼。

  \"两家就此决裂。非但要阻挠为父入阁,你在侯府的处境只怕也会更加艰难。\"

  书房内一时寂静,只闻炭火噼啪作响。

  夏挽轻抚微隆的小腹,忽然轻笑一声:\"其实父亲心里,早就有了决断吧?\"

  夏父握着太师椅扶手的手指微微收紧。

  \"父亲向来最懂权衡利弊。\"

  夏挽站起身,缓步走到书案前,与父亲四目相对,\"以工部侍郎之职直接入阁,本就是越级提拔,朝中反对之声必然不少。

  父亲这些年来能步步高升,靠的全是圣心眷顾。

  如今圣上正要收拢兵权,又岂会容许武将世家再掌新军?\"

  她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所以父亲早就决定,放弃入阁之机,放弃与侯府的姻亲关系,甚至···\"

  她的声音刻意顿了顿,目光如冰:\"放弃女儿。\"

  夏父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今日唤女儿前来,无非是要女儿亲口认可父亲的选择,好让父亲心中少些愧疚。\"

  夏挽步步紧逼,每一个字都像利刃。

  \"而圣上为了补偿父亲,想必许了别的官职?

  让女儿猜猜···

  六部之中,户部尚书出缺,但那是块烫手山芋。

  吏部尚书年迈将退,这个位置不错。

  礼部清贵却无实权,父亲大概看不上吧!\"

  夏挽微微倾身,声音轻如耳语,\"所以,是吏部吗?\"

  夏父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脱口两个字,\"是吏部。\"

  夏挽笑了,那笑声冰凉刺骨。

  她转身朝门外走去,裙裾划过一道决绝的弧度。

  \"挽娘!\"夏父急急唤住她,\"若是···你愿意,为父可以送你回兖州老家,再为你寻一门亲事。\"

  夏挽停在门前,却没有回头。

  \"父亲觉得,侯府会允许我带着这个孩子离开吗?\"

  \"你可以···\"夏父的声音艰涩,\"可以不要这个孩子。将来,总还会有别的孩子。\"

  一阵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

  夏挽下意识护住腹部,缓缓转身,眸子里满是冰冷的寒霜。

  \"父亲,在您心里,亲情与权势,究竟孰轻孰重?\"

  不等夏父回答,她猛地推开房门。

  不知何时,屋外再次下起了大雪,纷扬的雪花立刻卷入屋内,沾湿了她的鬓发。

  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夏挽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

  她在心中默念:你不是真正的夏挽,不必为她的遭遇心痛。你本就无亲无故,如今唯一的亲人,只有腹中这个孩子。

  书房内,夏父僵立在窗前,透过窗缝望着女儿渐行渐远的背影。风雪中那道单薄的身影,与记忆中那个总偷偷站在墙角看着他的女儿渐渐重叠。

  \"亲情与权势,究竟孰轻孰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