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李嫣然半夜来寻-《我上交一个皇帝儿子》

  夜深人静,平澜院内只余下几盏昏黄的灯笼,在廊下投下摇曳的光影。

  夏挽因日间思绪纷杂,加之有孕在身,并未早早安寝,只披了件外衫坐在窗边软榻上,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出神。

  忽然,一阵极其轻微、却又带着急促的叩门声打破了夜的宁静,像是受惊的小鼠在慌乱地抓挠。

  “谁?”凌花立刻警觉地走到门边,低声问道。

  门外传来一个颤抖得几乎不成调的女声,带着哭腔:“嫂···嫂子,是我,嫣然···求求你,开开门···”

  夏挽眉头微蹙,示意凌花开门。

  门扉刚开一道缝隙,一个纤细的身影便如同惊弓之鸟般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随即“噗通”一声跪倒在夏挽面前的地上,来人正是侯府嫡女李嫣然。

  只见她头发散乱,往日里娇艳明媚的脸庞此刻苍白如纸,毫无血色,一双漂亮的眼睛红肿得像核桃,里面盛满了巨大的恐惧和未干的泪痕。

  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寝衣,外面随意裹了件斗篷,显然是仓促跑出来的,连鞋袜都未穿好,露出冻得青白的脚踝。

  “嫂子!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李嫣然抬起泪眼,一把抓住夏挽的裙摆,像是抓住了茫茫大海中唯一的浮木,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泛白,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

  夏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了一下,随即示意凌花关上房门,并去门外守着。

  她伸手欲扶李嫣然起来,语气尽量平和:“嫣然,你先起来,有话慢慢说。发生何事了?”

  李嫣然却固执地跪着不肯起,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滚滚而落,声音破碎而充满绝望。

  “嫂子···我害怕,只要我一睡着就会做噩梦。我娘···我娘她不是乱兵害死的!她是被张姨娘害死的!我···我亲眼看到的!”

  夏挽心中猛地一沉,白日里那份模糊的怀疑,此刻被李嫣然亲口证实。她稳住心神,低声道:“别急,你慢慢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嫣然像是陷入了那夜最恐怖的回忆之中,眼神涣散,语无伦次地开始叙述。

  “自从···自从母亲和哥哥失势被关起来,我知道母亲还想害二哥哥···我劝不了他们了,我真的劝不了···

  我怕被他们连累,只好装病,躲在自己的院子里不敢出来。

  兵乱那天晚上,我心神不宁,睡不着,听到外面乱糟糟的,又听说哥哥跑出去了···我害怕,就跑去找母亲···”

  她喘息着,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窒息:“我们···我们刚在藏寿院说了没几句话···就···就听到外面有人来了!

  母亲慌忙把我推到床底下藏着···我···我就躲在里面,大气都不敢出···”

  “然后···然后我就听到张姨娘进来了!我认得出来张姨娘的声音,她和母亲吵了起来,声音很凶···

  再然后···我···我从床底的缝隙里···看到···看到张姨娘和母亲撕扯,张姨娘突然掏出匕首,连续捅了母亲两刀!血···好多血···然后就听到她跑出去的脚步声···”

  李嫣然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再次看到了那血腥的一幕。

  “我···我看着母亲倒在地上,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就那样圆瞪着,直勾勾地看着我藏身的方向···

  她在看着我啊!嫂子!她在看着我!我当时吓得魂都没了,死死咬住自己的手,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后来···后来我也不知道是太害怕还是怎么,就晕了过去···”

  “等我醒过来···”

  李嫣然的哭声变成了绝望的呜咽,“藏寿院里已经没有人了···外面到处都是尸体,丫鬟婆子们死的死,跑的跑···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连滚带爬地跑回自己的院子,一直躲着,直到···直到父亲回来···”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夏挽,那张年轻姣好的脸上此刻只剩下全然的崩溃与乞求。

  “嫂子,我都知道!母亲死了,哥哥也死了!父亲如今眼里只有李淡,只有侯府的未来!

  我···我一个失了母亲和兄长依仗的嫡女,在他心里算什么?如果我跑去告诉父亲,是张姨娘杀了母亲。父亲他会信我吗?

  就算信了,他会为了一个已经死了的、还曾试图谋害他另一个儿子的女人,去处置即将成为新世子生母的张姨娘吗?

  他不会的!他只会嫌我碍事,为了掩盖丑闻,为了侯府的‘安稳’,他可能会杀我灭口,或者随便找个借口把我送到远远的庄子上,让我自生自灭!”

  李嫣然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刀子,剖开了侯府繁华表象下最残酷的现实。

  她紧紧攥着夏挽的衣角,哭泣着说道:

  “等到张姨娘被扶正,成了名正言顺的侯夫人,她怎么可能容得下我这个原配夫人的嫡女?到时候,她随意找个不堪的人家把我打发了,我这一生就真的毁了!

  嫂子,求你看在我们姑嫂一场,看在我叫你这声‘嫂子’的份上,救救我!帮我找个稳妥的人家,让我尽快嫁出去,离开这里!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一条活路!”

  夏挽静静地听着,看着眼前这个几乎被恐惧和绝望压垮的少女。她能感受到李嫣然那份深入骨髓的战栗,那份对生存最卑微的渴望。

  沉默在室内蔓延,只有李嫣然压抑不住的啜泣声。

  许久,夏挽轻轻叹了一口气,声音低沉而清晰:“你···不想报仇么?”

  李嫣然猛地摇头,泪水飞溅:“不想!我不敢想!我只要活着!”

  她凄惨地一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嫂子,如今这府里,我能求的只有你了!我不想报仇!我拿什么报仇?

  我一无人脉,二无权利,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我这一身的荣耀、未来的姻缘,都系在南昌侯府这四个字上!离开了侯府,我什么都不是!

  我···我只是个贪生怕死的可怜虫,我只想活着,我只想能体体面面地嫁出去,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苟延残喘地过完下半生就好!”

  夏挽看着她,目光复杂。复仇需要力量,而李嫣然,什么都没有。她的选择,虽然显得懦弱,却是在这绝境中,唯一能为自己争取的、现实的生路。

  夏挽伸出手,这一次,坚定地将李嫣然从冰冷的地上扶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身侧的榻上。

  “我明白了。”

  夏挽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承诺,“你放心,我会帮你留意。待出了孝期,我会尽力为你周旋,寻一门妥当的亲事,让你···安稳出嫁。”

  听到这句承诺,李嫣然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软在榻上,随即又挣扎着起身,再次跪倒在地,对着夏挽重重磕了一个头。

  “谢谢嫂子!谢谢嫂子!”

  然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怀中颤抖着摸出一件用帕子紧紧包裹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柄打造精巧、血迹已被粗略擦拭过,却仍能在烛光下看到暗沉污渍的匕首!

  “这···这是那日张姨娘行凶后,慌乱中掉落的···我···我偷偷藏了起来。”

  李嫣然将匕首捧到夏挽面前,如同捧着一个烫手的山芋,又像是一份献上的投名状,“这个···交给嫂子。或许···或许日后有用。”

  夏挽目光一凝,看着那柄沾染了侯夫人鲜血的凶器,沉默片刻,终是伸手接过。

  “凌花。”她轻声唤道。

  一直守在门外的凌花应声而入,看到眼前情景,亦是心惊。

  “收起来。”

  夏挽将匕首递给凌花,语气平静无波,眼底却是一片深沉的暗涌。

  凌花会意,用帕子重新将匕首仔细包好,妥善藏起。

  李嫣然见夏挽收下了匕首,仿佛完成了一件天大的事,整个人都虚脱了。

  她再次向夏挽道谢,然后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踉跄着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