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朱元璋修改水浒-《天幕直播:大明皇家奇案录!!!》

  博学鸿儒科在一种极其微妙和紧张的氛围中继续进行。应天府内,表面看似依旧繁华喧嚣,但暗地里,各方势力的心思早已不在那些经义文章之上。天幕带来的冲击一波接着一波,从制度到皇帝,每一个话题都牵动着无数人的神经。

  朱元璋此刻也是骑虎难下。这一科是他下旨开设,如今闹得沸沸扬扬,无数双眼睛盯着,绝不能半途而废,否则天家颜面何存?更重要的是,他内心深处不得不承认,天幕引发的这些讨论,虽然常常让他血压升高,却也撕开了许多被传统文饰所掩盖的、关乎帝国根本的尖锐问题。继续下去,或许真能听到些“金石之言”,尽管这过程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在这背景下,施耐庵与罗贯中居住的官舍,竟也迎来了一些意想不到的访客。就在施罗齐黄齐聚的次日上午,太子朱标的老师、翰林学士承旨宋濂,以及大学士刘三吾,竟联袂来访。

  这两位文官领袖的到来,让施、罗二人颇感意外,连忙起身相迎。双方见礼落座,寒暄几句后,宋濂抚须道明来意:“二位先生不必惊疑。如今天幕高悬,所言所论,皆关涉古今治乱得失。陛下开此博学鸿儒科,本意亦是广开言路,博采众长。二位乃天幕提及之贤达,虽曾效力张士诚,然过往之事不必再提.......我二人今日前来,一是慕名请教,二来,亦是奉陛下之意,将此物归还原主。”

  说着,宋濂从随从手中取过一叠书稿,轻轻放在桌上。施耐庵和罗贯中定睛一看,心中剧震——那正是他们呕心沥血创作,之前被锦衣卫查抄去的《江湖豪客传》(《水浒传》早期名)和《三国志通俗演义》的部分手稿与草稿!

  “这……” 罗贯中一时语塞,看向施耐庵。施耐庵也是心中波澜起伏,面上强自镇定,拱手道:“宋学士,刘学士,陛下这是……?”

  刘三吾接口,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陛下翻阅之后,以为此二书,虽言稗官野史,然人物刻画鲜明,情节跌宕,于市井民间流传,或可教化人心,亦可知兴替之由。陛下有言:‘这两本书写的不错,可以继续写下去’。”

  此言一出,施、罗二人更是惊疑不定。朱元璋不仅归还了书稿,还允许他们继续创作?这简直是破天荒的恩典!

  然而,宋濂接下来的话,才真正点明了朱元璋的真实意图。他微微前倾身体,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一丝意味深长:“不过,陛下也有一言,嘱老夫转达。陛下说,书中人物,如神机军师朱武、跳涧虎陈达、白花蛇杨春这几位的名号,稍显刺眼。陛下言道,‘一听这个名字,咱就知道你要写的是谁’。为免不必要的揣测与麻烦,还请施先生……斟酌,稍作修改为妥。”

  朱武、陈达、杨春!施耐庵心头一跳,背后瞬间沁出一层冷汗。朱元璋这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书里那些影射、借古讽今的手法,他看得一清二楚!“朱”武,结合“洪武”年号,其意不言自明;陈达、杨春之名,亦容易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皇帝这是在用一种看似宽容的方式,划下了一条不可逾越的红线。

  送走了宋濂和刘三吾,施、罗二人看着桌上失而复得的书稿,久久无言。

  “陛下……这是恩威并施啊。” 罗贯中感叹道。允许他们写书,是“恩”;点名要求修改敏感名字,是“威”。既展示了纳谏的胸怀,又牢牢掌控着底线。

  施耐庵长舒一口气,神情复杂:“能拿回书稿,已是万幸。改几个名字……罢了罢了。只要这书能传于世,些许改动,无伤大雅。只是经此一事,你我也当时时警醒,笔墨之间,亦需谨言慎行。”

  他将书稿小心翼翼地收好,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另一份沉甸甸的使命感却又油然而生。他们的着作,竟然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得到了当朝皇帝的“认可”(尽管是带有条件的)。这或许意味着,他们笔下那些关于乱世、关于英雄、关于权谋与民心的故事,在这个被天幕搅动的时代,将拥有不同于以往的意义。

  而朱元璋此举,也在无形中向外界传递了一个信号:即便是张士诚的旧部,只要其才学能为己所用,且懂得分寸,朝廷亦可不计前嫌。这为波澜起伏的博学鸿儒科,又增添了一层复杂的政治意味。

  不提施罗二人如何去想,单说从官舍回来,还是正午时刻,作为太子老师的宋濂如同往常一样去给太子讲学。

  朱标知道老师今日与刘三吾一同去见了那两位天幕提及的小说家,想必有所见闻。

  宋濂行礼后,朱标便迫不及待地赐座,并开口问道:“先生今日见过那施耐庵与罗贯中了?观感如何?父皇他……对此二人是何态度?”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似乎想从这桩具体的事务中,找寻某种应对当前困局的启示。

  宋濂在绣墩上坐下,整理了一下思绪,便将今日会见施、罗二人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向朱标道来。他详细描述了如何归还书稿,如何传达陛下允许其继续创作的旨意,以及最后,如何看似不经意,实则极其严肃地转达了那个关于修改人名的要求。

  “……陛下言道,‘一听这个名字,咱就知道你要写的是谁’。施耐庵当时面色虽竭力保持镇定,但老臣观其眼神,可知其内心震动非常。” 宋濂缓缓说道,语气中带着对帝王心术的叹服,“陛下此举,看似只是对几个小说人物名字的微末要求,实则用意深远。”

  朱标听得入神,忍不住追问:“先生以为,父皇此举,深意何在?”

  宋濂捻须,目光沉静地看着自己这位性情宽厚的学生,耐心剖析道:“殿下,此乃典型的恩威并施,帝王驭下之道也。”

  “其一,曰‘恩’。施、罗二人,乃张士诚旧部,其身份本就敏感。其所着之书,虽有才气,然内容多涉草莽反抗、权谋争斗,依常理,极易被归为‘惑乱人心’之列,严加查禁亦不为过。然陛下非但不禁止,反而归还书稿,亲口允其续写,此乃示天下以宽宏,显包容之量。尤其在此博学鸿儒科敏感之时,更是在告诉那些心存疑虑、乃至曾有‘前科’的士人,只要其才学能为国所用,陛下便可既往不咎。此乃‘恩’。”

  “其二,曰‘威’。陛下特意点出朱武、陈达、杨春之名,其意不言自明。这是在告诫施、罗,以及所有关注此事的人:朝廷的宽容是有限度的。尔等可以着书立说,可以议论古今,但不可影射当下,不可触及皇权根本,不可有丝毫动摇国本之念。陛下洞若观火,一切小心思,皆在圣鉴之中。此乃‘威’。”

  宋濂顿了顿,加重语气道:“陛下这是在划下一条线。线内,允许你们畅所欲言,甚至借古讽今,讨论兴亡;线外,涉及本朝、涉及陛下自身,则绝不容逾越。这既是保护,也是约束。”

  朱标听完,沉思良久。他回想起父皇平日的行事风格,刚猛暴烈之余,确实不乏此类精细的权谋手腕。只是今日通过宋濂之口,如此清晰地剖析出来,让他对“为君之道”有了更深一层的体悟。

  “所以,父皇并非真的在意那几个名字本身,” 朱标若有所悟,“而是在确立一种规矩,一种……即便是在最富想象、看似最不受拘束的小说家笔下,也必须遵守的规矩。”

  “殿下明见。” 宋濂点头,“治国如同驯马,既要用草料喂养,使其有力奔驰,亦需配上鞍鞯辔头,执掌缰绳,使其不偏离正道。过松则易生乱,过紧则扼杀生机。陛下对此二人之举,便是这‘松紧之道’的体现。”

  朱标默默点头,心中的困惑似乎散去了一些,但另一种压力却又悄然滋生。他意识到,作为储君,未来不仅要懂得施行仁政,更要学会运用这种平衡与制约的手段,既要展示胸怀,也要树立权威。这与他本性中偏向宽仁的一面,似乎存在着某种需要弥合的差距。

  他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以及那依旧散发着微光的天幕,低声道:“看来,我要学的,还有很多……” 这声音里,少了些许因质疑而产生的自我怀疑,多了几分面对现实、必须成长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