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2章 青岛六月初九的瓜影-《全国各地恐怖民间故事》

  青岛的乡下,一进六月,海风吹来的就不只是咸腥气了,还裹着层化不开的紧张。村头那棵老槐树底下,往日里总聚着下棋唠嗑的老头,可只要有人提一嘴 “初九”,唾沫星子立马就歇了,手里的棋子攥得发白,眼神往自家院墙瞟,像是怕那日子顺着风钻进来。

  这紧张全因一个老禁忌 —— 新鬼挑西瓜。村里老人说,过世没满三年的鬼魂,记挂着阳间的滋味,会在六月初九夜里寻西瓜吃。那西瓜不能是自家囤的,得是田埂上、道边儿没人看管的,要是被鬼挑中了带瓜的家,轻则招晦气,重则家里人要犯迷糊。

  离初九还有三天,村口李婶的瓜摊就先慌了。她守着两筐刚从地里摘的沙瓤瓜,正午的日头晒得瓜皮发亮,可她连扇扇子的心思都没有,见人路过就往回揽:“别挑了别挑了,初九前都清完,带回家不吉利!” 有半大孩子蹲在摊前,指尖刚碰到瓜皮,就被李婶一把拍开:“小兔崽子,不怕晚上鬼跟着你?” 孩子吓得一哆嗦,撒腿就跑,鞋都差点甩飞。

  村里的娃们也被管得严。往日里天擦黑还在晒谷场追着萤火虫跑,如今刚过酉时,家家户户的门就 “吱呀” 一声关紧了。我那会儿才八岁,扒着门缝看外面,只见张奶奶家的大儿子正往门框上插柳枝,嫩绿的枝条带着露水,在暮色里晃悠。娘从背后拽着我的胳膊往回拉:“看啥看,再看鬼把你当西瓜挑走!”

  娘说的鬼挑瓜,我最早是听王老实叔讲的。那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王老实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后生,壮得能扛着百斤的粮袋走二里地。那年六月初九,他在村西的瓜地里忙到月亮升得老高 —— 地里的西瓜熟得晚,他想多摘些第二天赶集卖。

  累得实在撑不住,他就靠在田埂边的草垛上歇脚,头一歪就睡着了。梦里净是西瓜的甜香,还有人轻轻拽他的衣角,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就见个模糊的身影蹲在不远处的瓜堆旁,正抱着个大西瓜往肩上扛。那身影看着瘦,扛瓜的动作却慢得古怪,像是浑身的骨头都生了锈,每动一下都要顿一顿。

  王老实心里犯嘀咕:这深更半夜的,谁来偷瓜?他刚想喊一嗓子,那身影突然停住了,慢慢转过身来。月光刚好照在那身影的脸上,可王老实怎么也看不清 —— 不是天黑,是那脸像是蒙了层雾,模模糊糊的,只有个大概的轮廓。他心里 “咯噔” 一下,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想站起来,腿却像灌了铅似的沉。就见那身影又弯下腰,抓起另一个西瓜,转身往田外走。走一步,地上就留下个浅浅的脚印,那脚印奇怪得很,没有鞋印,只有五个尖尖的印子,像是用指甲抠出来的。王老实盯着那脚印,突然想起村里老人说的 “新鬼挑瓜”,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等他终于能挪动腿,那身影早就没影了。他跌跌撞撞地跑到瓜堆旁,就见地上散着几个被碰倒的西瓜,还有个刚被掰开来的,红瓤黑籽露在外面,可上面没咬痕,倒有几道深深的指甲印,像是被人硬生生抠开的。风一吹,他打了个寒颤,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就被冷汗浸透了,贴在身上凉得刺骨。

  他不敢再待,连落在地上的瓜都没敢捡,拔腿就往家跑。路过张奶奶家时,看见张奶奶正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根柳枝往门外扫,嘴里还念念有词。他跑过去,声音都在抖:“张奶奶,我、我见着挑瓜的了!”

  张奶奶一听,脸色立马变了,拉着他进了屋,倒了碗热水让他喝。等他缓过劲,把事儿一五一十说完,张奶奶叹了口气:“是东头老陈家的小子吧?去年冬天没的,还没满三年呢。” 王老实一愣,老陈家的小子他认识,生前就爱啃西瓜,夏天总蹲在瓜摊前不肯走。

  这事儿第二天就传遍了全村。有人说,那晚路过西田,听见有 “咚咚” 的脚步声,像是有人扛着东西走;还有人说,自家门口的柳枝,第二天早上看,叶尖都黄了,像是被什么东西碰过。从那以后,村里人为了防着鬼挑瓜,做得更仔细了 —— 初九前瓜地里的瓜必须清完,晚上门窗要插三道柳枝,连院里的鸡窝都要盖严实,生怕鸡叫惊着鬼魂。

  后来我长大些,问过张奶奶,为啥柳枝能辟邪。张奶奶说,柳枝是观音菩萨净瓶里的东西,沾着仙气,鬼魂怕这个。她还说,王老实那回算是运气好,没跟鬼魂照面太久,要是被鬼魂盯上,夜里准得做噩梦,梦见满屋子的西瓜皮,黏糊糊的踩都踩不出去。

  有一年六月初九,我半夜醒了,听见院墙外有 “沙沙” 的声音。我吓得蒙在被子里,不敢出声,就听娘在院里喊:“别过来!柳枝在这儿呢!” 过了一会儿,声音没了。第二天早上,我看见院门口的柳枝断了一根,断口齐刷刷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咬过。娘把断柳枝埋在老槐树下,嘴里念叨着:“过路的,拿片柳叶当瓜吃,别来家里扰。”

  现在村里的年轻人大多去城里打工了,六月初九的禁忌也淡了些。去年我回村,见村口的瓜摊初九还摆着,卖瓜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我提醒他:“初九了,瓜别带回家。” 他笑着摆手:“婶子,这都是老迷信了,哪有什么鬼挑瓜。”

  可那天晚上,我路过他家门口,看见他娘正偷偷往门框上插柳枝,嘴里还絮絮叨叨:“老祖宗的规矩,不能破,不能破……” 月光洒在柳枝上,泛着淡淡的绿,像一层薄薄的保护层,把村里的夜,裹得安安稳稳的。

  村里的老槐树还在,每到六月初九,风一吹,树叶 “哗哗” 响,像是在说那些年的瓜影,那些藏在禁忌里的敬畏 —— 敬畏着未知,也敬畏着那些没走远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