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琬忆往昔,祠堂罚跪-《穿越大胤:我用数据颠覆皇权》

  夜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吹得桌上那盏油灯晃了两下。我刚跨出门槛,听见她声音轻飘飘地落在我背后。

  我没回头,也没停步。

  廊下的灯笼还亮着,昏黄的光映在青砖上,像撒了一层薄薄的铜粉。我本打算回西厢房凑合一觉,走了几步,却拐进了院子角落的茶棚。那里有张竹椅,歪着一条腿,坐上去会吱呀响。我就是故意要它响。

  果然,不到半炷香工夫,脚步声就来了。

  她披了件外裳,发髻松了一半,手里攥着那支九鸾步摇,像是半路摘下来的。看见我坐在那儿,她顿了顿,没问“你怎么还没睡”,也没说“我找你有事”。

  她只站在檐下,把步摇往怀里塞了塞,低声说:“你还记得……我说的那个人吗?”

  我知道她指的是谁。

  我没应,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肩头几乎挨着我的手臂。

  “小时候,我最怕听见他靴子踩石板的声音。”她望着尚书府主院的方向,“每次他宴客回来,要是觉得我不够乖,就会让人把我带到祠堂去。”

  “跪多久?”

  “看他的心情。”她笑了笑,可那笑没到眼底,“有时候是半个时辰,有时候是一整夜。有一年冬天特别冷,地上结了霜,我跪下去的时候膝盖像被刀割。婢女们不敢送毯子,连茶都不敢递。”

  她说这些话时很平静,仿佛在讲别人的事。可她的手慢慢蜷了起来,指甲掐进掌心。

  “后来有一天半夜,侧窗突然动了一下。我吓了一跳,以为是鬼。结果有人从外面撬开窗栓,塞进来一个油纸包,还有双厚棉袜。那包子还是热的,咬一口,芝麻馅直往外流。”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我不知道那人是谁,也不敢问。但我一直留着那双袜子,藏在床底下三年,破了也不肯扔。因为我知道——那是母后的人。只有她,才会在意我冷不热。”

  我听着,没打断。

  她转过头来看我:“你不问我为什么那时候不说?不怕我是装可怜,想博你同情?”

  “你要是想演,”我说,“不会选这么个地方哭。这儿风大,吹得人头疼,眼泪都没法好好流。”

  她一怔,随即笑出声来,这次倒是真笑了几分。

  “你还挺了解我。”

  “不了解。”我摇摇头,“我只是知道,一个人能在这种地方活下来,靠的不是软弱,是狠劲。你嘴上说着‘我想吃口热饭’,心里早把那些让你挨冻的人记了一遍又一遍吧?”

  她没否认,只是低头摆弄那支步摇,珠子轻轻磕在膝盖上,发出细微的响。

  “其实那天之后,每年生辰前后,我都会收到东西。”她说,“有时是一块桂花糕,有时是一枚铜钱,压在窗台或者枕头底下。没人看见是谁送的,连守夜的婆子都说没见人影。”

  “他们怕你死得太早。”我接道,“也怕你活得不够像棋子。”

  她点点头:“所以我才一直忍。装傻、听话、敬酒、赔笑,哪怕明知道他们在看我笑话,我也照做。因为我得活着,等哪天能自己掀桌子。”

  我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身子微僵,没抽回去。

  “琬儿。”我叫她名字,语气不像平时那么带刺,“你不用非得等到那天才喘气。你现在就可以难过,可以恨,可以摔东西骂娘。没人规定废皇后的孩子必须一辈子端着架子走路。”

  她抬头看我,眼睛有点湿,但没流泪。

  “你说得轻松。”她嗓音哑了点,“可你知道吗?有一次我发烧到说胡话,喊了声‘娘’,第二天就被罚抄《女诫》一百遍。父亲说我失仪,惊扰祖宗。我就一边咳一边写,墨汁混着鼻血滴在纸上,像梅花。”

  我捏了捏她的手指:“那你现在想不想撕本书?”

  她愣住:“什么?”

  “《女诫》啊。”我耸肩,“我书房有本旧的,字都磨糊了,你要不要拿去烧了?就当替小时候的自己报仇。”

  她瞪我一眼,可嘴角到底翘了起来。

  “你真是个疯子。”

  “我一直都是。”我咧嘴一笑,“不然怎么敢跟你合伙做生意?正常人早跑没影了。”

  她没再说话,只是把手翻过来,反握住我的手腕。她的手很凉,但力气不小。

  “楚昭。”她忽然叫住我。

  “嗯?”

  “如果有一天,我要把整个尚书府都拆了呢?”

  “那就拆。”我说,“正好我嫌这院子太闷,换个风水也好。”

  她盯着我看了很久,终于把头靠在我肩上。没哭,也没笑,就这么静静地靠着。

  我没动,任她靠着。夜风吹得衣角扑扑响,远处打更的声音悠悠传来,一下,又一下。

  过了许久,她轻声说:“谢谢你今天没走远。”

  “我没走。”我说,“我在听动静。你要是半夜想起来要造反,总得有人给你递刀。”

  她哼了一声:“你就只会说这些混账话。”

  “正经话留着上朝说。”我抖了抖折扇,“私下里,咱们还是疯一点痛快。”

  她闭着眼,像是快睡着了。我正想着要不要把她扶回去,她忽然又开口。

  “我以前总觉得,只要我足够乖,总有一天他们会真心待我。”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可后来我才明白,有些人从一开始就不要你,不管你做什么都没用。”

  我没有回答。

  因为她不需要答案。

  她需要的只是一个还能让她说这些话的人。

  而我现在就在这儿。

  天边开始泛灰的时候,她睡着了。脑袋一点一点地往下沉,最后干脆趴在我膝上。我没法起身,只好坐着不动,一只手扶着她肩膀,另一只手拿着折扇,轻轻替她挡风。

  晨光一点点爬上屋檐,照在她睫毛上,微微颤着。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还握着她的。指尖有些发麻,但我没松开。

  就在这时候,她眼皮动了动,没醒,嘴里嘟囔了一句。

  我没听清。

  正想低头再问,她忽然攥紧了我的袖子,声音极轻,却很清楚:

  “别丢下我一个人面对那个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