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小蝶探听-《知否?藏慧于拙是真章》

  秋雨连绵,又下了几日,盛府各院都闭门不出。明兰坐在窗前,望着院中淅淅沥沥的雨丝,心中却想着门房那位新来的林管事。这几日观察下来,她越发觉得此人可疑。

  “小桃,”明兰轻声唤来丫鬟,“门房那个新来的仆役,你可熟悉?”

  小桃摇头:“姑娘说的是阿贵吧?不熟悉,只听说是林管事带来的,负责些杂活。”

  明兰沉吟片刻:“你想个法子,接近接近他,套套近乎。记得要自然些,莫要让人起疑。”

  小桃眼睛一亮:“这个容易!奴婢就说要托他带些东西,请他吃酒便是。”

  明兰点头:“要小心。那阿贵既是林管事带来的,想必是心腹之人。”

  小桃笑道:“姑娘放心,奴婢省得。”

  次日雨歇,小桃便依计行事。她特意换了身鲜亮衣裳,提着一包点心往门房去。恰遇阿贵当值,正无聊地坐在门槛上打盹。

  “阿贵哥?”小桃笑吟吟地走上前,“当值呢?”

  阿贵睁开眼,见是府中有名的俏丫鬟小桃,忙站起身:“小桃姑娘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吩咐?”

  小桃将点心递过去:“前儿个托你带的绣线,多谢你了。这是我自己做的点心,你尝尝。”

  阿贵受宠若惊,连连推辞:“这怎么好意思...不过是举手之劳。”

  小桃硬塞给他:“拿着吧!我还有事要求你呢。”她压低声音,“我想托你带些外头的胭脂水粉,门房出入方便些。”

  阿贵会意一笑:“这个好说!小桃姑娘要什么,尽管吩咐。”

  二人就此攀谈起来。小桃故作天真,东拉西扯地问些外头的新鲜事。阿贵见这俏丫鬟对自己这般热情,不免有些飘飘然,话也多了起来。

  “阿贵哥常在门房当值,可知道外头有什么好玩的?”小桃眨着眼问。

  阿贵笑道:“我们当差的,哪有什么好玩?不过是些赌钱吃酒的勾当。”他说着,忽然压低声音,“前儿个我倒是在赌坊赢了些钱,够喝好几顿酒了。”

  小桃心中一动,面上却嗔道:“阿贵哥还赌钱?小心让管事知道了罚你!”

  阿贵得意道:“怕什么!近来手气好,赢多输少。”他拍了拍腰间鼓囊囊的钱袋,“瞧见没?这都是赢来的!”

  小桃故作羡慕:“阿贵哥真厉害!改日也教教我?”

  阿贵大笑:“姑娘家赌什么钱!不如我赢钱请你吃酒!”

  二人又说笑一会,小桃才告辞离去。回到院中,她立即向明兰禀报:“姑娘,打听出来了。那阿贵果然好赌,但奇怪的是,他说近来手气特别好,赢了不少钱。”

  明兰蹙眉:“好赌之人,输多赢少才是常理。他突然手气好转,怕是另有缘由。”

  小桃点头:“奴婢也觉得奇怪。而且看他那钱袋鼓囊囊的,不像是个普通仆役该有的。”

  明兰沉吟片刻:“你可问出他常去哪家赌坊?”

  小桃道:“说是东街的'如意赌坊'。奴婢还听说,那赌坊背景不简单,常有富贵人家去玩呢。”

  明兰心中警铃大作。如意赌坊?她记得听父亲提起过,那家赌坊似乎与某些权贵有牵连。一个普通仆役,怎会去那种地方?

  “小桃,你这几日多留意阿贵的动向。特别是他何时出门,与何人接触。”明兰吩咐道,“要小心,莫要让人察觉。”

  小桃郑重应下:“姑娘放心,奴婢晓得轻重。”

  接下来的几日,小桃格外留意阿贵的行踪。她发现阿贵当值时常心不在焉,一得空便往府外跑。有时甚至与其他仆役调班,就为了去赌坊。

  更奇怪的是,阿贵虽然常去赌坊,却不见他输钱,反而时常请其他仆役吃酒,显得十分阔绰。

  这日,小桃又借故去门房,恰遇阿贵正要出门。他换了一身新做的棉袍,脚上的鞋子也是新的,与往日大不相同。

  “阿贵哥这是要出去?”小桃笑问,“穿得这般体面,莫不是要去相看姑娘?”

  阿贵得意地整理衣襟:“小桃姑娘说笑了。不过是去见个朋友。”

  小桃眼尖,瞥见他腰间挂着一个崭新的荷包,绣工精致,不像寻常物件:“这荷包真好看,是相好的姑娘送的?”

  阿贵脸色微变,忙将荷包塞进怀里:“胡乱买的,不值什么。”说着匆匆离去。

  小桃心中起疑,回来禀报明兰:“姑娘,那阿贵今日甚是古怪。穿了一身新衣,还戴着个精致的荷包。奴婢问起,他支支吾吾的,很是可疑。”

  明兰沉吟道:“精致的荷包...可看清是什么花样?”

  小桃回想道:“离得远,看不真切。只隐约看到是金线绣的,好像是什么鸟儿...”

  明兰心中一动。金线绣的荷包?这可不是一个普通仆役该有的东西。除非...是别人赏的?

  她让小桃继续留意,自己则去查了门房近期的出入记录。果然发现阿贵近来常借口采买或办事外出,有时甚至一去就是大半天。

  更让明兰起疑的是,有几笔记录十分含糊:“外出办事,申时归”、“采买杂物,未时归”等,都没有具体事由。

  晚间,明兰将这几日的发现禀报祖母。老太太听后,淡淡道:“一个仆役好赌,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只要不过分,由他去罢。”

  明兰轻声道:“祖母说的是。只是明兰觉得,阿贵一个普通仆役,突然这般阔绰,实在可疑。而且他常去的如意赌坊,听说背景不简单...”

  老太太手中佛珠一顿:“如意赌坊?你可知那赌坊的东家是谁?”

  明兰摇头:“明兰不知。”

  老太太目光深邃:“那是永昌伯爵府的产业。”

  明兰心中巨震。永昌伯爵府?那不是吴大娘子的夫家吗?想起那日在广济寺听到的对话,她心中豁然开朗。

  难道阿贵与吴大娘子有牵连?还是通过林管事与吴大娘子搭上了线?

  老太太见明兰神色,知她已想明白其中关窍,缓缓道:“有些事,知道便可,不必声张。你继续留意着,看看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明兰郑重应下:“明兰明白。”

  接下来的日子,明兰更加留意门房的动静。她让小桃暗中监视阿贵,特别留意他与外界的接触。

  果然,不过几日,小桃就来禀报:“姑娘,奴婢发现阿贵近来常与一个绸缎庄的伙计见面。那伙计每次来都鬼鬼祟祟的,与阿贵在后巷说话。”

  明兰心中一动:“可还是锦绣坊的伙计?”

  小桃点头:“正是。而且奴婢发现,那伙计有时还会带些东西给阿贵,用布包着,看不清是什么。”

  明兰沉吟片刻。锦绣坊、如意赌坊、永昌伯爵府...这些看似不相关的人和事,似乎都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起来。

  她忽然想起前些时日吴大娘子来访,想要她绣品送进宫中的事。当时被祖母婉拒,莫非吴大娘子因此怀恨在心,想要通过门房做什么手脚?

  这个念头让明兰心中一凛。若真如此,那盛府可就危险了。

  她立即让小桃去查阿贵与那伙计接触的具体时间。结果发现,每次接触都是在林管事不当值的时候,而且都在后巷僻静处。

  明兰心中越发确定,这绝非偶然。阿贵与那伙计的接触,定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日,明兰故意在林管事当值时去门房,说要托阿贵带些东西。林管事笑道:“六姑娘有什么事,吩咐小人便是。阿贵今日不当值,出去了。”

  明兰故作惊讶:“出去了?我方才还看见他在院里呢。”

  林管事面色微变:“许是...许是去办事了。六姑娘要带什么,小人可以代劳。”

  明兰心中冷笑,面上却淡然:“不必了,也不是什么要紧事。”说着告辞离去。

  她确定了一件事:林管事在替阿贵打掩护。这两人定然是一伙的。

  晚间,明兰在日记中记下:“小蝶探听,阿贵好赌;手头宽裕,来历可疑;牵连赌坊,恐有阴谋。”

  她放下笔,心中升起一股寒意。原来林噙霜安插亲信进门房,不只是为了打听消息或贪些小便宜,而是有更大的图谋。

  这个图谋,很可能与永昌伯爵府有关。

  窗外秋风萧瑟,吹得窗棂作响。明兰忽然觉得,盛府这潭静水,恐怕要起大风浪了。

  而那个好赌的仆役阿贵,就像投入水中的一颗石子,虽然微小,却可能激起千层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