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卫东的爆发。-《青瓦巷里的向阳花》

  王秀兰那句“没商量”的尾音和她仓促离去的脚步声还未完全消散,屋内那令人窒息的死寂就被另一股更加狂暴、更加凶戾的气息骤然打破!

  “哐当——!”

  一声巨响从门外炸开!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被狠狠踹倒!

  紧接着,薄薄的木门被人从外面用一股近乎野蛮的力量猛地撞开,重重砸在墙上,震得整个屋架都似乎晃了晃!

  苏卫东高大的身影如同煞神般堵在门口,裹挟着一身冰冷的寒气和无边的暴怒!他显然刚从外面回来,或许就在门外听到了最后那几句对话。此刻,他赤红的双瞳因极致的愤怒而几乎滴出血来,里面翻腾着毁灭一切的疯狂戾气!冷硬的脸上肌肉扭曲,额角青筋暴起,如同盘踞的毒蛇!

  他仅存的左手死死攥着三轮车的链条锁,那铁链在他巨大的力量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仿佛下一秒就要被他徒手拧断!空荡的右袖管因情绪的剧烈波动而绷得笔直,无风自动,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威胁感。

  “你他妈刚才说啥?!!”

  一声如同炸雷般的咆哮,裹挟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街头拼杀般的凶悍,猛地从苏卫东喉咙深处迸发出来!这声音比苏建国之前的低吼更加骇人,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原始的杀戮欲望!瞬间填满了狭小的空间,震得人耳膜嗡鸣!

  他根本不需要答案。王秀兰那慌张离去的背影和苏建国铁青的脸色、晓恐惧的哭声,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个疯女人!那个所谓的“姨”!竟然敢打光光的主意?!要把光光送人?!过继给什么狗屁“万元户”?!

  轰——! 无边的暴怒如同岩浆喷发,瞬间吞噬了苏卫东所有的理智!那压抑了许久的、源自战场和底层挣扎的凶戾本性,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

  他猛地向前踏进一步,高大的身躯带来的阴影几乎将缩在苏建国怀里的晓光完全笼罩。那只完好的左手猛地抬起,链条锁哗啦作响,粗壮的手指如同铁戟,狠狠地指向王秀兰离开的方向,指向那扇还在晃动的破木门,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

  “滚!!!” “让她滚!!!听见没有?!!” “谁敢打光光的主意!老子他妈跟他拼了这条命!!!”

  最后一个“命”字,几乎是嘶吼着喷出口水沫,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决绝和毁灭欲!赤红的眼瞳里燃烧着实质般的火焰,仿佛只要那个王秀兰还敢出现在他面前,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用牙齿、用指甲、用他所能动用的一切,将对方撕成碎片!

  恐怖的杀气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角落里的苏卫民被吓得发出一声尖锐的抽气,巨大的身躯拼命往墙角缩,恨不得钻进墙壁里去,喉咙里发出恐惧的“咯咯”声。

  而刚刚才被苏建国安抚住一点的晓光,直接被二舅这副从未见过的、如同要吃人般的恐怖模样吓得魂飞魄散!她小小的身体猛地一僵,哭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恐惧带来的窒息感!乌溜溜的大眼睛里瞬间充满了巨大的惊恐,小脸煞白,仿佛连哭都忘了!

  “哇——!二舅!怕!!” 下一秒,更加凄厉、更加撕心裂肺的哭声猛地爆发出来!她像是躲避最可怕的怪物一样,手脚并用地从苏建国怀里挣扎出来,惊恐万状地躲到苏建国佝偻的身后,死死抓住他破旧的工装后襟,把整个小身体都藏起来,吓得浑身筛糠般剧烈颤抖!

  “怕!二舅!呜呜呜…怕!!”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女儿的恐惧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苏建国的心上,也让他从巨大的惊怒和后怕中猛地清醒过来!

  他立刻转身,用自己不算宽阔的背脊死死护住身后吓坏了的晓光,同时朝着几乎要失控的苏卫东发出一声更加严厉、带着不容置疑命令的低吼:

  “卫东!!!” “闭嘴!!!” “你吓着孩子了!!!”

  苏建国的声音因为焦急和愤怒而变了调,但却像一道无形的缰绳,猛地勒向了苏卫东那匹即将脱缰的狂暴野马!

  苏卫东狂暴的怒吼戛然而止! 他赤红的双瞳猛地转向大哥身后那个瑟瑟发抖、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小身影,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

  光光…怕他? 怕这个要为她拼命的二舅?

  那股毁天灭地的暴戾气息,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被刺伤的茫然和无措。他那只指着门的手还僵在半空,脸上的狰狞表情凝固着,看起来有些可笑,又有些可悲。

  “我…” 他喉咙里发出一个干涩破碎的音节,看着晓光那充满恐惧的、泪眼婆娑的大眼睛,所有的凶狠和暴怒都化为了冰冷的刺痛和笨拙的慌乱。

  “收起你那套!” 苏建国厉声喝道,深陷的眼窝里充满了疲惫和后怕,但语气依旧强硬,“吼有什么用?拼命有什么用?能把人吓跑一次,还能吓跑一辈子吗?!”

  他一边呵斥着苏卫东,一边极其艰难地蹲下身,将身后吓坏了的晓光重新搂进怀里,用粗糙的手掌一遍遍抚摸着她的后背,声音强行放柔:“光光不怕,不怕…二舅不是凶你…二舅是…是吓坏了…不怕不怕…”

  苏卫东僵立在原地,那只完好的左手无力地垂落下来,链条锁“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赤红的双瞳里的疯狂渐渐褪去,只剩下一种巨大的、沉闷的痛苦和一种无处发泄的憋闷。他紧抿着嘴角,猛地扭过头,不再看那哭泣的孩子,高大的背影透出一种近乎颓然的僵硬。

  空荡的右袖管软软地垂下,不再绷紧。

  屋内的气氛依旧紧绷,却从一种对外界的狂暴愤怒,转向了内部无声的伤痛和沉重的窒息。

  苏卫东的爆发,像一面镜子,照出了这个家庭在面对外部威胁时最原始、也最无力的反抗方式。也再一次,让晓光清澈的眼睛里,映入了亲人因为守护她而显露出的、令人恐惧的一面。

  守护的壁垒,因此而更加决绝,却也布满了痛苦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