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寒夜疗伤与不屈-《凡人修仙全传》

  丙字区七十六号通铺的角落,如同被鲜血浸透的冰冷墓穴。劣质油脂灯盏的火苗在污浊的空气里苟延残喘,投下摇摇晃晃、如同鬼魅恸哭的光影。空气沉重粘腻得令人窒息,浓烈到化不开的血腥味混杂着汗馊、脚臭、劣质烟草的辛辣,以及角落里破布散发出的死水馊气,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绝望的混合气息。鼾声、磨牙声、压抑的咳嗽声依旧交织,却仿佛刻意压低了音量,带着一种对角落里那团血肉模糊的、无声存在的恐惧和回避。

  韩墨羽蜷缩在自己的草垫上,身体以一个极其别扭、最大限度避开后背伤口的姿势扭曲着。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如同拉动生锈的锯条,在胸腔里割出尖锐的剧痛,牵扯着后背那片地狱般的区域。鞭伤带来的痛苦早已超越了纯粹的肉体疼痛,化作了深入骨髓、仿佛连灵魂都在被无数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灼烧的酷刑!

  他赤裸的上身,那件被撕碎的灰袍如同染血的破旗,被随意丢弃在脚边。后背,已完全看不出原本的肤色和形状。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血肉模糊、皮肉翻卷的恐怖景象!二十道深可见骨的鞭痕纵横交错,如同被最恶毒的犁铧狠狠犁过!暗红色的血肉混合着凝固发黑的血痂、惨白的筋膜,暴露在冰冷污浊的空气中。鞭梢倒钩撕裂的伤口边缘,皮肉如同破烂的棉絮般翻卷着,有些地方甚至隐约可见森白的骨茬!辣椒水灼烧的痕迹让伤口周围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紫黑色肿胀,如同腐烂的疮痈。浓重的血腥味正是从这里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如同无形的触手,缠绕着每一个角落。

  剧痛如同永不停歇的潮汐,一波波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每一次心跳,都如同重锤擂在伤口上,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抽搐。冷汗混合着血污,顺着他苍白如纸、因剧痛而扭曲变形的脸颊不断滑落,滴落在身下肮脏的草垫上,晕开一小片更深的暗红。他死死咬着一块从破被絮里撕下的、同样肮脏的布团,牙齿深陷其中,牙龈因过度用力而渗出鲜血,浓重的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却只能勉强堵住那几乎要冲口而出的、野兽濒死般的惨嚎。

  不能出声!

  绝不能在这群麻木、恐惧、甚至幸灾乐祸的目光下,发出任何示弱的呻吟!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睁着,瞳孔因剧痛而微微扩散,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刻骨的恨意与不屈!那恨意,如同淬毒的匕首,死死钉在通铺深处那片被灯影笼罩的、赵虎盘踞的阴影方向!那不屈,如同冻土下被巨石压弯、却依旧拼命向上钻的草芽,顽强地支撑着他不被这无边的痛苦彻底吞噬!

  必须疗伤!

  否则,光是这恐怖的伤口感染和失血,就足以要了他的命!

  韩墨羽极其艰难地、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极其缓慢地调整着扭曲的姿势。每一次微小的挪动,都牵扯着后背翻卷的皮肉和撕裂的筋骨,带来一阵阵眼前发黑的剧痛和无法抑制的剧烈颤抖。他最终只能维持着一个半侧卧、将受伤最轻的右肩和半边身体压在冰冷草垫上的姿势。

  意念沉入丹田深处。

  那团因重伤而变得异常浑浊、滞涩、几乎快要停止旋转的气旋,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意念的触碰,都带来经脉撕裂般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虚弱感。

  《长春功》引气篇那艰涩的口诀,如同最虔诚、也最绝望的祷文,在他破碎的心间无声流淌。意念化作无形的刻刀,不顾一切地、如同榨取骨髓般,强行引导着气旋中仅存的那一丝微弱、却蕴含着一丝草木生机的木灵气流,艰难地、一寸寸地、沿着滞涩如同被泥石堵塞的经脉,朝着后背那片恐怖的鞭伤区域涌去!

  过程缓慢而痛苦到了极致!

  灵力所过之处,如同滚烫的岩浆在狭窄脆弱的陶管中奔涌!经脉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灼痛感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体内穿刺!本就重伤的经脉在强行压榨下,如同干涸龟裂的土地,随时可能彻底崩断!

  “唔…!” 韩墨羽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痛苦闷哼,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了一下!额角、脖颈、手臂上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般根根暴起,汗水如同溪流般疯狂涌出,瞬间浸透了他身下冰冷的草垫!

  然而,就在那点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带着草木生机的木灵气流,终于如同蜗牛般,艰难地触碰到后背伤口边缘的刹那——

  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清凉感,如同久旱荒漠中滴落的甘霖,瞬间在伤口边缘弥漫开来!

  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疯狂灼烧神经的辣椒水剧痛,竟极其微弱地……减轻了一丝!

  伤口边缘那些因辣椒水刺激而疯狂痉挛、坏死的细微血管和神经末梢,仿佛被这微弱的生机之力轻轻抚慰了一下,抽搐的幅度微微平缓!

  伤口深处渗出的鲜血,似乎也……减缓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丝!

  有效!

  虽然微乎其微,如同杯水车薪!

  但这丝源自《长春功》的微弱生机,真的在对抗着死亡和溃烂!真的让这具濒临崩溃的残躯,感受到了一丝愈合的可能!

  巨大的希望如同黑暗深渊中的一线微光,瞬间刺穿了无边的痛苦和绝望!韩墨羽布满血污汗渍的脸上,那双因剧痛而有些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死死咬着口中的破布,更加疯狂地、不顾一切地催动着丹田那团濒临枯竭的气旋,压榨着那点微末的草木生机,源源不断地、如同细流般涌向背后的伤口!

  每一次灵力的运转,都伴随着深入骨髓的剧痛和几乎要晕厥的虚弱!

  每一次微弱的清凉感传来,都让他更加坚定地咬紧牙关!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和微弱的希望拉锯中缓慢流逝。通铺内的油灯更加昏暗,光影摇曳如同鬼魅。周围的鼾声似乎更加清晰,麻木而残忍地提醒着这冰冷世界的法则。

  后背伤口的剧痛并未消失,依旧如同无数烧红的烙铁在反复炙烤。但韩墨羽清晰地感觉到,在那微弱的木灵气流持续不断的“浸润”下,伤口深处那种疯狂蔓延的灼热和坏死感,似乎被遏制住了极其微小的一丝!翻卷的皮肉边缘,最细微的毛细血管似乎有了一点极其微弱的、试图凝结的迹象!

  这点微末的成效,在常人看来或许不值一提。但对此刻身处地狱边缘的韩墨羽而言,却是支撑他不坠深渊的唯一绳索!

  他缓缓松开早已被咬得稀烂、浸透鲜血的破布团。布满血丝的双眼,透过通铺破败木门的缝隙,死死盯着外面枯骨岭那永恒凄冷的、看不到一丝星光的漆黑夜空。

  恨!

  如同淬毒的岩浆,在胸腔里疯狂奔涌!赵虎狰狞的嘴脸,王魁挥舞长鞭的狞笑,当众扒衣的耻辱,皮开肉绽的剧痛…所有的画面在眼前疯狂闪现,最终都化作了最纯粹的、刻骨的恨意!这恨意如同最炽烈的燃料,疯狂灼烧着他残破的灵魂!

  不屈!

  如同冻土下被巨石压弯、却依旧拼命向上钻的草芽!心口紧贴着皮肉的那枚冰冷青铜片,此刻似乎也感受到了他滔天的恨意与不屈的意志,那点微弱却坚韧的暖意,仿佛比之前更加清晰了一丝,如同无声的应和,熨帖着他冰冷的心脉!

  他缓缓低下头,布满血污汗渍的脸上,嘴角极其艰难地、却又无比狰狞地向上扯动。一个无声的、混合着血泪与无尽痛苦、却又燃烧着刻骨恨意与不屈火焰的笑容,在通铺最阴暗、最血腥的角落里,悄然浮现。

  寒风呜咽,拍打着破败的木门。

  通铺内,少年在血泊中运转着微末的功法,如同垂死的野兽舔舐着深可见骨的伤口。

  那伤口依旧狰狞,痛楚依旧噬魂。

  但冻土之下,被恨意与不屈浇灌的火种,正汲取着微末的生机与古老的暖意,无声地积蓄着撕裂寒冬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