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玉虚故人-《按理说你这级别的菩萨还无权审我》

  广成子这番话说完,便不再看燃灯,只是将手一背,好整以暇地,四处打量起来。

  燃灯被他这一番话说得,当场便噎在了那里。

  他张着嘴,半晌,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随手赏下?

  惜才之心?

  你管那玉虚宫八景灯的本源火精,叫随手赏下?

  你管圣人亲自出手为一个小小人仙重塑根基,叫惜才之心?

  你这是把我燃灯当三岁的孩童来哄骗不成!

  他心中那股子无名火,腾地一下便窜了上来,可偏生又发作不得。

  他能说什么?

  说你阐教就是护短,就是不讲道理?

  这话,他不敢说。

  放在寻常仙家身上,或许还管用。

  可放在这阐教金仙面前,尤其是在这广成子面前,却无异于痴人说梦。

  当年封神一战,阐教做下的那些个不讲道理之事,还算少了么?

  以大欺小,师徒齐上,连圣人都亲自下场,破人家的阵法,打人家的妹子。

  这桩桩件件,哪一件,是摆在道理上的?

  可人家,偏生就赢了。

  赢家,便是有道理的。

  这便是三界之内,亘古不变的规矩。

  你又能如何?

  他只能是将这满腔的憋屈与怒火,尽数压回肚子里去,那张愁苦的面容,此刻更是憋得有些发紫了。

  他这里方自偃旗息鼓,广成子那边却不曾就此罢休。

  他这边话音方落,只在佛门阵中轻轻一转,便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那两个恨不能将头埋进胸口里去的身影之上。

  那不是文殊普贤两位大士,又是何人?

  这二位自打阐教诸仙一到场,便觉着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自在的。

  那周遭同僚投来的目光,便如那芒刺在背,扎得他们坐立难安。

  此刻察觉到广成子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心中更是咯噔一下,心中不住地念着:“莫看我,莫看我......”

  可天不遂人愿,只见广成子脸上又浮起了那副温和却疏离的笑意,竟是迈开步子,不疾不徐地,朝着他们二人走了过来。

  这一动,比方才去寻燃灯说话,更叫人心中发紧。

  毕竟,燃灯当年在阐教,终究还是个副教主,身份尊崇,与元始天尊乃是同辈论交。

  他改投西方,虽说面上不好看,可终究还算是个人的选择。

  但这文殊普贤,却是不同。

  他二人,与广成子、赤精子他们,乃是正经的同门师兄弟,是玉虚宫二代弟子中,板上钉钉的人物。

  是阐教十二金仙!

  后来叛教而出,投入西方,这桩公案,在玄门看来,那便是洗不干净的污点。

  文殊与普贤心中那叫一个悔。

  早知今日要在此处遇着这位大师兄,便是被佛祖罚去那八宝功德池中面壁千年,也断然不肯来的!

  如今却是骑虎难下,躲是躲不过去了。

  二人只得硬着头皮,在那目光的逼视之下,缓缓抬起头来。

  “文殊师弟,普贤师弟。”

  广成子站定在二人面前,口中的称呼,就如当年在玉虚宫中的那般熟稔。

  二人脸上热气上涌,后背已浸出了一层冷汗,手脚都不知道往何处安放,只得勉强合十一礼,口中干涩地应道:

  “不敢当上仙一声‘师弟’。”

  “贫僧文殊。”

  “贫僧普贤......”

  “见过广成子师......上仙。”

  那一声“师兄”,终究是没能叫出口。

  广成子也不在意,只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们二人一番。

  半晌,他才点了点头,缓缓开口:“多年不见,二位师弟的风采,倒是更胜往昔了。这一身佛光,宝相庄严,想来在西方教中,过得也是顺心如意。”

  文殊菩萨到底是心思活络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回道:“有劳上仙挂怀。我等奉佛祖法旨,修行不敢有半分懈怠。”

  “倒是上仙,道行愈发高深莫测,实乃玄门之幸。”

  他这话,便是有意要将这私下的叙旧,往那公事公办的路子上引。

  可广成子又岂能让他如愿?

  只见广成子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惋惜之色:“玄门之幸?唉,可惜啊,这桩幸事,却与二位师弟无缘了。”

  他话锋一转,目光在场中逡巡了一圈,好似在寻找什么人一般,口中自言自语道:“说起来,我方才便觉着奇怪。今日这般大的阵仗,怎么倒不见慈航师妹的踪影?”

  “按理说,她如今在佛门之中,身居高位,这等场面,她是不该缺席的。”

  普贤菩萨为人老实些,闻言只得老老实实地答道:“回上仙的话。观音大士如今正在东土大唐,处置一桩棘手的劫数,故而未曾前来。”

  “哦?原来是去救苦救难了。”广成子闻言,抚掌赞叹,那脸上的神情,愈发显得真诚了,“这倒是不差。师妹她还是当年那副慈悲心肠,见不得世人受苦。这很好,很好啊。”

  他连道了两个“很好”,随即又长长地叹了口气,满是物是人非的感慨:“只是,终究是有些可惜了。我等师兄弟,自封神之后,便天各一方,再难有齐聚之日。今日好容易在此处遇着了故人,却偏偏又少了她一个。”

  “贫道心中,甚是想念。”

  文殊与普贤二人,此刻当真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度日如年,什么叫做如坐针毡。

  二人张口结舌,讷讷半晌,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想当年,他们还在玉虚宫中修行之时,这位广成子大师兄,便是众师兄弟之中最持重,最讲规矩,也最得师尊看重的一位。

  他为人虽不苟言笑,却向来公允。

  师尊闭关之时,这玉虚宫上上下下的大小事务,便皆由他一人打理。

  他执掌金钟,代师传法,众师弟们见了,哪个不是敬他,畏他?

  便是后来那一场封神大战,阐教弟子齐出,这位大师兄亦是身先士卒,领着众人冲锋陷阵,护住了不少同门的性命。

  他们二人,当年也是受过他庇护的。

  可也正因如此,今日这般相见,那心中的愧疚与难堪,便愈发浓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