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玄鸟尸体的发现-《民间鬼狐传》

  门缝里涌出的寒气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我咬牙顶住,刀尖插进缝隙往上一撬。陈智肩头抵着门板,闷哼一声,整个人往前撞去。憋宝人袖中最后一点黄砂撒出,贴着地面卷成一道细线,寒雾被短暂推开,露出一条仅容一人爬行的通道。

  我们一个接一个钻了进去。

  斜坡陡滑,脚下全是黑羽,踩上去软中带硬,像是冻僵的皮肉。我手脚并用往下挪,刀鞘卡在石棱上稳住身形。陈智在后面喘得厉害,声音断断续续:“这羽毛……怎么这么沉?”

  没人回答他。

  越往下,那股死寂越压得人喘不过气。头顶的小门已经看不见了,只有身后残留的一线光亮,很快也被翻卷的寒雾吞没。憋宝人落在最后,他没有急着跟上来,而是蹲在半道,伸手摸了摸一簇贴地生长的黑羽根部。

  “不是自然长出来的。”他低声说,“是它掉的。”

  我没回头,只问:“什么意思?”

  “换羽期才掉毛。”他站起身,语气有点发紧,“可这种鸟……本不该有换羽期。”

  我心头一跳,但没时间细想。前方空间骤然开阔,黑羽铺成一片平缓的坡地,尽头伏着那具庞大的轮廓——玄鸟。

  它比我在门外瞥见时更巨大,双翼收拢如两面塌陷的墙,尾羽拖在地上,散开成扇形,每一根都泛着金属般的幽光。它的头低垂着,脖颈弯曲的角度怪异,像是被人强行按下去的。

  我慢慢靠近,在离它五步远的地方停下。

  胸口忽然一闷,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不是物理上的冲击,而是一种频率极低的震动,顺着地面传上来,渗进骨头里。我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尖微微发麻。

  “它在呼吸。”我说。

  陈智靠在旁边一块凸起的石台上,嘴唇发紫:“你说什么?”

  “它的胸腔在动。”我盯着玄鸟颈部下方那一片漆黑的羽毛,“非常慢,但确实在起伏。一次……大概要十几息。”

  憋宝人没说话,他已经走到了尸体右侧,目光死死盯在尾羽最外侧一根断裂的翎毛上。那里裂开一道口子,露出内里暗红色的纤维状组织,像是烧焦的筋络。

  我注意到他的右手攥得很紧,指节泛白,袖口滑下一角布料,颜色深灰,边缘绣着一圈扭曲的纹路——和那根断羽上的裂痕形状完全一致。

  我没有立刻点破。

  “你认识它?”我问。

  他猛地一颤,迅速把布角塞回袖中,摇头:“我不认得。”

  “不认得?”我冷笑,“那你刚才念的是什么?从进门开始,你就一直在默念一句词,我没听清,但你嘴唇动的次数,和它胸腔起伏的节奏一样。”

  他沉默了。

  玄鸟突然发出一声轻响。

  不是叫声,也不是风声。像是某种液体在极深处缓慢流动,又像是一根锈蚀的铁链被轻轻拉动。整个尸体随之微震,几片黑羽飘落,在空中就结了霜,砸在地上碎成粉末。

  我下意识后退半步,却发现脚底黏住了。

  低头一看,黑羽之间的缝隙里渗出一层薄冰,正沿着我的靴底往上爬。我用力拔腿,咔嚓一声,冰层断裂,但寒意已经钻进了小腿。

  “别碰地。”我提醒陈智,“也别靠墙。”

  憋宝人终于开口:“这东西……不是死的。它是被钉在这里的。”

  “钉?”

  “你看它的爪。”他指向玄鸟右足,“掌心朝上,指节扭曲,不是自然姿势。有人把它固定住,再让它‘睡’过去。”

  我眯眼细看,果然,四根巨爪中有三根插入地面,爪缝间嵌着黑色铁钉,几乎与羽毛融为一体。钉头刻着细小符文,已经被腐蚀大半,但仍能辨认出一个字:囚。

  “谁干的?”陈智问。

  “不知道。”憋宝人摇头,“但我知道它叫什么。”

  我和陈智同时看向他。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压得极低:“它不叫玄鸟。真正的名字,是‘烬余’。”

  “烬余?”

  “最后一只能飞的鸟。”他说,“三百年前,天火降世,八百灵禽尽数焚灭,只有它带着残魂逃进地脉深处。传说它不死不灭,只要有一根羽毛留存,就能重聚形体。”

  我盯着那颗低垂的头颅,忽然觉得不对劲。

  “如果它是被封印的,为什么现在还留着生命迹象?封印不该压制一切吗?”

  “因为封印坏了。”他抬手指向尾羽裂口,“那里原本应该插着一支‘镇魂翎’,现在没了。可能是被人取走,也可能是……自己脱落的。”

  话音刚落,玄鸟尾部那道裂痕忽然渗出一丝红光。

  不是火焰,也不是血,而是一种粘稠的、带着温度的光,顺着断裂的纤维缓缓流淌,像融化的蜡油。光芒所过之处,周围的黑羽开始轻微抖动,仿佛有了知觉。

  我猛地转身:“我们得离开这里。”

  “来不及了。”憋宝人盯着那道光,声音变了调,“它醒了。”

  玄鸟的头,动了一下。

  极其细微的动作,就像一个人在梦中抽搐。但它的确抬起了半寸,脖颈弯曲的弧度改变了。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一股视线落在我身上——明明它的眼睛还闭着。

  陈智已经退到了斜坡中段,背靠着石壁,手按剑柄:“它要是站起来,这地方撑不住。”

  “它不会站。”憋宝人喃喃,“它已经站不起来了。三百年的镇压,骨头早就碎了。但它还能……传讯。”

  “传给谁?”

  “传给所有听过它鸣叫的人。”他看向我,眼神复杂,“包括我。”

  我愣住。

  “你到底是谁?”我问。

  他没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手,掌心向上,像是在迎接什么。玄鸟尾部的红光越来越盛,开始沿着羽毛向外扩散,整具尸体仿佛被点燃了一般,由内而外透出暗红。

  地面震动起来。

  不是之前的那种低频震颤,而是剧烈的、有规律的搏动,像是心脏在跳。每跳一下,空气中就多出一丝灼热,与刺骨的寒气交织在一起,让人分不清是冷还是烫。

  我握紧刀柄,却发现掌心出汗了。

  “它在召唤。”憋宝人闭上眼,“它知道有人来了。”

  “谁?”

  “最后一个,听见它歌声的人。”

  我忽然想起什么——在进入仙宫前夜,我曾梦见一只巨鸟在天上燃烧,坠落时发出一声长鸣,那声音贯穿梦境,让我惊醒。当时我以为是幻觉。

  但现在,我明白了。

  那不是梦。

  那是它在找我。

  玄鸟的喙,张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