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荒野奔袭避鬼车,险象生-《民间鬼狐传》

  车轮碾过焦黑的土路,发出沉闷的摩擦声。叶婉儿握着铜钱的手指微微收紧,那枚古旧钱币正贴在仪表盘上,表面泛起一层暗红光晕。陈智盯着前方逐渐扭曲的路面,方向盘突然一沉,越野车猛地向右偏移。

  轮胎与地面接触的地方腾起细小的白烟,像是烧红的铁板遇水。陈智迅速切换四驱模式,脚底油门轻收,车身仍在打滑。他低声说:“不对劲,地温太高了。”

  话音未落,后视镜里一道幽光掠过。

  叶婉儿转头看去,瞳孔骤然收缩。一辆由纸扎而成的马车正从荒野深处疾驰而来,四匹纸马双目赤红,拉着一辆披满招魂幡的车厢,车轮滚动无声,却快得违反常理。驾车的是个身穿麻衣的小童,脸涂惨白,嘴角裂至耳根,手中缰绳竟是用褪色的寿布拧成。

  “阴司引魂车。”她声音压得很低,“它把我们当成亡魂了。”

  陈智猛踩刹车,车身横甩半圈才停稳。可地面依旧滚烫,胎面已经开始软化变形。他回头扫了一眼鬼车距离,不到百米,速度丝毫未减。

  憋宝人蜷在后座,脸色灰败,双手死死抠住座椅边缘。听见叶婉儿的话,他忽然剧烈喘息起来,一把扯开随身背的皮囊,掏出一个陶制酒壶。没等任何人反应,他狠狠砸向车尾玻璃。

  碎裂声炸响的瞬间,烈酒泼洒而出,顺着车辙流下,在焦黑的地面上划出一道湿痕。憋宝人咬破指尖,将血混入残酒,在地面急速勾画。他的手指颤抖,但笔画精准,每一道都带着久违的决断。

  叶婉儿闭眼掐诀,舌尖微痛,一滴血珠渗出。她抹在眉心残留的朱砂印上,金光一闪即逝。神识清明的刹那,她抬手拍向驾驶座:“醒!”

  陈智猛地吸了一口气,意识回笼。他看见后视镜中鬼车已逼近五十米内,纸马口中喷出灰雾,空气中弥漫着腐香与檀烬混合的气息。他的呼吸变得沉重,眼皮发酸,仿佛有无数低语在耳边响起,催他闭眼、躺下、接受接引。

  前方的火焚符尚未完成最后一笔。

  憋宝人的手臂剧烈抖动,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上,滋滋作响。他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快……别看它的眼睛……”

  叶婉儿再次咬破舌尖,这一次血更多。她将血涂在铜钱边缘,按向仪表盘。车灯应声而变,由白转红,如凝固的血浆般照亮整条山路。

  红光映入后视镜,那辆纸扎马车终于显出全貌——车厢两侧贴满招魂帖,字迹模糊,皆为生辰八字;车帘掀开一角,露出一只枯瘦的手,腕上缠着褪色的红线,挂着一枚铜铃,正轻轻晃动。

  正是狐仙庙顶那只失窃的铃铛。

  “它连庙里的东西都带出来了。”叶婉儿喃喃。

  就在此时,憋宝人画完最后一笔。他抓起空酒瓶,用力掷向符阵中心。

  瓶身落地碎裂的刹那,火焰凭空燃起。

  不是橙黄,而是青白色,自地面裂缝中窜出,沿着车辙蔓延成墙。火舌翻卷,形成一道横贯山道的屏障,恰好拦在鬼车前进路线上。

  纸马嘶鸣,前蹄扬起,却无法停下。它们撞入火墙,瞬间燃烧,纸屑化作灰蝶纷飞。车厢爆裂,数十张招魂帖被卷入烈焰,尽数焚毁。那名小童在火中扭动,身体像蜡一样融化,最终只剩下一双漆黑的眼眶,直勾勾望向车内三人。

  火焰熄灭得极快。

  整条山路恢复寂静,温度回落,唯有车辙深处留下几道焦痕,形状诡异,似爪非爪,深得不像人力所为。

  陈智靠在椅背上,大口喘气。他抬起右手,发现掌心贴过方向盘的位置已泛起水泡,皮肤发红。他没吭声,只是默默解开外套袖扣,将整条手臂裹住。

  叶婉儿收回铜钱,发现其表面多了几道细微裂纹,像是承受过某种冲击。她轻轻吹去附着的灰烬,重新贴身收好。

  憋宝人瘫坐在后座,额头冷汗涔涔,嘴唇干裂。他望着前方空荡的山路,眼神复杂,像是刚从一场旧梦中挣脱。

  “你以前见过这东西?”叶婉儿问他。

  他摇头,又点头。“没见过这么完整的……但我师父说过,若有人强行破封,阴司会派引魂车来收‘乱序之魂’。你们……不该出现在这条路上。”

  “可铜钱指引的就是这里。”陈智插话,语气平静,“它不会错。”

  他启动引擎,试了三次,毫无反应。仪表盘一片漆黑,电瓶彻底失灵。GpS信号消失,通讯设备屏幕布满雪花纹。他打开引擎盖检查电路,发现所有线路接口都被高温熔断,像是内部突然释放出巨大电流。

  “车废了。”他说,“修不了。”

  三人下车,站在荒野中央。夜风穿过山谷,吹得衣角猎猎作响。前方已无土路,只有一片浓雾笼罩的松林,树影森然,排列得过于规整,不似自然生长。

  叶婉儿取出铜钱,闭目感应。片刻后睁眼:“方向没变,还在指向东南。”

  “那就走。”陈智背上背包,将战术匕首插回腰侧。

  憋宝人没动。他蹲下身,捡起一块从车上掉落的金属碎片,仔细端详。那是发动机外壳的一部分,本该是银灰色,此刻却覆着一层薄薄的灰白物质,像纸灰粘连其上。

  他忽然开口:“这辆车……不是坏在这里的。”

  “什么意思?”叶婉儿问。

  “我刚才看到的鬼车,拉的是空车厢。”憋宝人声音沙哑,“但它冲过来的时候,我在帘子后面……看到了一个人影。”

  陈智皱眉:“谁?”

  “穿道袍的。”他抬头,目光落在叶婉儿身上,“和守门者说的那个点香人……一模一样。”

  叶婉儿没说话。她摸了摸锁骨下的玉牌,又握紧了手中的铜钱。那枚钱币仍在发热,脉搏般跳动。

  三人开始徒步前行。踏入松林边缘时,陈智注意到地面的变化——砂石颜色渐深,踩上去略有弹性,如同踩在陈年棺木的漆面上。树干笔直,间距均等,每一棵都朝同一方向倾斜五度,仿佛曾被某种力量整齐拨动。

  憋宝人走在最后,脚步越来越慢。他不时回头,望向那辆废弃的越野车。车灯仍亮着,红色光芒在雾中晕开,像一只不肯闭合的眼睛。

  走了约十分钟,叶婉儿忽然停下。

  她举起铜钱,贴近耳边。

  一声极轻的敲击声传来——

  铛。

  紧接着,第二声。

  更近。

  她的手腕微微一颤,铜钱表面浮现出一丝血线,从裂纹中缓缓渗出。

  陈智察觉异常,立刻伸手:“怎么了?”

  她还没回答,前方雾中一棵松树突然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树皮裂开一道缝。

  里面嵌着半张人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