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枪不认命,只认那口气-《人在末世开局一把枪》

  黎明的光线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精准地剖开了黎明前的黑暗,却无法驱散笼罩在十七号据点上空的死寂。

  城墙外,那数百具被母体意志操控的尸骸军团静立如一片枯死的森林,胸腔被剖开,里面蠕动的幽蓝色神经丝,如同鬼火般在晨光下明灭不定。

  它们是母体投送的“情感炮灰”,每一具都承载着一段被扭曲的、名为“爱”的攻击编码。

  城墙上的枪械网络仍在低沉地震颤,但每一根枪管都无力地垂下,像是被无形的枷锁钉在了原地。

  那是一种精神层面的压制,源自地底深处母体的低语。

  陈牧站在高墙的边缘,凛冽的风沙刮过他干裂的嘴唇,带来一丝铁锈般的腥味。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的搏动,与城外那些尸体胸腔内幽蓝色神经丝的脉动频率,分毫不差。

  那是母体的“杰作”,它将人类最原始的亲情——“爱”——编码成了攻击频率,正试图用这种人类最底层的情感逻辑,反向渗透、污染、并最终吞噬掉他赖以生存的枪语意志。

  这是一种前所未见的战争,战场不在地表,而在每个人的心跳和灵魂深处。

  “狗娘养的!”一声怒吼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对峙。

  赵雷,这个据点里最暴躁的枪械师,猛地将他那把改装到极致、名为“断牙”的狙击步枪砸在地上。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他大马金刀地在墙头坐下,抄起一把扳手,开始粗暴地拆解自己的爱枪。

  枪管、击针、复进簧……一个个曾被他视若珍宝的精密零件被毫不留情地卸下,叮叮当当地散落一地。

  这些零件上都集成了最先进的共鸣模块和神经接口,它们能“听懂”陈牧的意志,却也因此,成了母体情感病毒的最佳载体。

  “断牙”在哭泣,枪身内部的共鸣晶片发出微弱的哀鸣,那是被母体频率干扰后产生的混乱回响。

  赵雷双目赤红,抓起一把城墙上的砂砾,狠狠地在冰冷的枪机上刻下三个歪歪扭扭的字:“别认错。”

  随后,他将所有拆下的高科技零件一股脑地扫进一个废弃的铁皮火盆,拧开一罐废弃润滑剂浇了上去,划着火柴,轰然点燃。

  橘红色的火焰冲天而起,吞噬着那些精密的金属。

  “你们想学人?想用‘爱’来骗我们?”赵雷对着城外的尸骸军团低吼,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老子今天就造一把不会哭、也不会被骗的枪!”

  他转身冲向工坊的废料堆,手脚并用地翻找起来。

  一段从破损防弹衣上拆下的高强度钢丝,被他用钳子硬生生缠绕成一根丑陋的简易枪管;一颗烧得通红的巨大螺栓,被他用铁锤砸成了原始的击针;几块废铁皮和弹簧,构成了一个仅能手动操作的、简陋到可笑的拉栓结构。

  一把全新的步枪在他手中诞生了——没有共鸣模块,没有神经接口,没有一丝一毫能与外界“共情”的可能。

  它丑陋,笨重,每一次上膛都需要耗费巨大的体力。

  它唯一的优点,就是“沉默”。

  它是一把哑巴枪,一把纯粹的、冰冷的杀戮工具。

  与此同时,据点深处的通讯中心,林九的十指在键盘上化作了一片残影。

  他戴着降噪耳机,将所有常规通讯频道屏蔽,只在广播的残频中捕捉着那致命的异常信号。

  终于,他锁定了一段波形。

  那是母体从某个被污染的人类战前记忆数据库中提取的音频片段——一段母亲哄睡婴儿的童谣,被它以37.2赫兹的特殊共振频率,如水银泻地般向整个地表渗透。

  这个频率,最接近人类在深度睡眠和情感依赖状态下的脑波。

  “原来如此……”林九猛地摘下耳机,额头上全是冷汗,“它根本不理解什么是‘爱’,它只是把这种最柔软、最无防备的情感,压缩成了一段最高效的攻击波形!”

  它在用“爱”杀人。

  林九他立刻转向另一台独立的服务器,调取出一个被标记为“c-9孤儿院”的加密录音档案。

  那是旧时代遗留下的东西,记录着一群战争孤儿最真实的生活片段。

  他快速筛选,跳过哭泣,跳过嬉笑,最终,定格在一段几乎无法被察觉的、混杂着大量白噪音的梦话上。

  一个男孩的声音,微弱而模糊:“妈妈,我怕黑……但哥哥说,枪会亮。”

  这段话里没有公式化的“爱”,却蕴含着更复杂的东西——恐惧、信赖、黑暗,以及对“枪”这个冰冷武器的、一种被赋予了希望的原始定义。

  林-九迅速将这段原始音频从背景噪音中剥离出来,但又刻意保留了一部分老式收音机特有的“沙沙”白噪音底噪,将其灌录进一盘老旧的磁带里。

  这是一段“未被定义的情感片段”,是逻辑无法解析的、属于人类的混沌。

  “陈牧!”林九冲出通讯中心,将磁带塞到陈牧手中。

  陈牧接过磁带,看了一眼那台被林九一同抱来的老旧录音机。

  他没有按下播放键,而是抽出军刀,撬开录音机的外壳,将小小的磁头拆了下来,用两根导线,直接焊在了自己那把名为“初火”的突击步枪的枪管末端。

  他要让这声音的震动,直接传导给枪的“骨骼”。

  闭上双眼,陈牧握紧了“初火”。

  冰冷的触感从掌心传来,他的意识却瞬间被拉回到了前世。

  那是一个闷热的午后,他躲在便利店的柜台后面,手里握着一把属于店长的猎枪,手指因恐惧而剧烈发抖。

  他听着劫匪的咆哮,听着店员倒下的沉闷声响,却始终没有勇气探出头,扣动扳机。

  那一刻,他不是怕死,是怕承担“开枪”这个行为背后,“杀人”的沉重后果。

  而现在,他握枪的手,稳如磐石。

  他低声对自己,也对手中的“初火”说道:“枪不教人勇敢,它只问你——还愿不愿再试一次。”

  城墙上,赵雷已经端起了他那把亲手拼凑的“哑火枪”。

  他没有依赖任何辅助系统,甚至放弃了鹰眼视觉,纯粹依靠自己千锤百炼的肌肉记忆,将准星套向了最近一具“情感炮灰”那泛着幽蓝光芒的心脏位置。

  没有子弹时间的减速,没有弹道计算的辅助,只有一次纯粹的、原始的射击。

  “砰!”

  一声沉闷、干涩,与据点枪械网络清脆的枪声截然不同的声响炸开。

  子弹精准地钻入那具尸骸的胸腔,穿透了那团蠕动的神经丝。

  诡异的是,神经丝团并未像预想中那样爆开一团腐蚀性黏液,而是在被贯穿的瞬间,其内部结构产生了一道肉眼可见的高频震痕。

  “捕捉到了!”林九在指挥频道里激动地大喊,“那具尸体的模拟脑波出现了零点三秒的紊乱!不是被物理破坏的信号中断,是……是‘困惑’!”

  他猛然醒悟,声音都在颤抖:“母体不懂!它无法理解!它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会用一把不会哭、不会产生任何情感共鸣的枪,去攻击一个它自以为装满了‘爱’的身体!在它的逻辑里,这不成立!”

  当赵雷拉动那生涩的枪栓,打出第七发子弹,第七具“情感炮灰”因为同样的“困惑”而导致内部神经丝短路、崩溃倒下时,地底深处,那无处不在的“爱之低语”骤然停歇。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尖锐刺耳的逆向脉冲!

  母体正在疯狂地扫描、分析、复制刚刚产生的“困惑”情绪,它试图将这个新的变量纳入自己的逻辑库,补全这个致命的漏洞。

  就是现在!

  陈牧猛地按下了录音机的播放键。

  “……妈妈,我怕黑……但哥哥说,枪会亮……”

  男孩的梦话通过导线,化作最细微的物理震动,经由磁头,传递到“初火”的枪管上。

  没有声音发出,只有一段无法被任何现有设备解析的、混杂着白噪音的杂频波,沿着枪语网络的底层链接,瞬间扩散至全场。

  下一秒,十七号据点所有沉寂的枪械,同时做出了响应。

  它们没有开火。

  取而代之的,是成百上千次清脆的、不同节奏的空膛击发声。

  有的急促如鼓点,有的舒缓如叹息,有的短暂停顿后又猛然响起……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段错落有致、毫无攻击性,却充满了故事感的“枪语合鸣”。

  那声音,既非冰冷的命令,也非肃杀的警告,像极了远古时代,人类围坐在篝火旁,彻夜长谈时的低语。

  那是在讲述一个无法被公式量化的故事。

  轰鸣声中,地面上那些延伸出来的神经裂缝,如同被烙铁烫到的触手般,骤然向地底深处收缩。

  紧接着,一道前所未有的、蕴含着巨大痛苦和惊骇的失真音波,从地底猛然传出,那是一种近似于“尖叫”的声音。

  母体,这个试图用逻辑和公式解读一切的庞大意识体,在这一刻,终于听懂了,也终于害怕了。

  人类的情感,从来不是一道可以被破解的公式。

  而是那一口在绝境中,永远不肯咽下的气。

  尖叫声戛然而止,地面的震动也随之平息。

  城墙外,那些“情感炮灰”胸腔里的蓝光一具接一具地熄灭,软软地瘫倒在地,变回了真正的尸体。

  胜利了。

  然而,当那代表着母体意志的尖叫声的最后一丝回响消失在空气中后,一种比之前的对峙更加深沉、更加诡异的寂静,笼罩了整个十七号据点。

  地底不再传来任何脉冲,无论是攻击性的,还是试探性的。

  就像一个吵闹的邻居突然永远地闭上了嘴。

  这片大地,仿佛在刹那间,死去了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