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谁在替我擦枪?-《人在末世开局一把枪》

  火盆中的火焰,是此刻地下工坊唯一的活物,贪婪地吞噬着陈牧过往的心血。

  林九面无表情地执行着命令,将一沓沓珍贵的改装图纸、手写日志和存有测试视频的硬盘投入烈焰。

  纸张在高温下蜷曲、焦黑,化作纷飞的灰烬,带走了一个顶级枪匠无数个不眠之夜。

  赵雷的眼珠子布满血丝,他死死攥着拳,指甲深陷掌心,终于无法忍受这诡异的自毁仪式。

  “你他妈疯了!陈牧!”他指着墙上那个空荡荡的钉子,咆哮道,“那上面挂着的是我们干掉‘裂爪’后留下的纪念弹壳!是我们打下的江山!你现在亲手把它烧了?”

  陈牧的侧脸在火光下忽明忽暗,神情平静得可怕。

  “战绩,是给活人看的。”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冷的凿子,敲在每个人的心上,“但现在,有东西在‘看’我们,它不是人。”

  说着,他将手中最后一张泛黄的笔记投入火盆。

  那是他初临这个世界时,为了活命,通宵达旦研究m1911改装参数的草稿。

  纸页的边角,用铅笔画着一个只有他自己才懂的符号:一个左轮手枪的弹巢,被标记了逆时针旋转三格的记号。

  那是他为自己留下的,最后一个精神坐标。

  火焰舔舐着字迹,也舔舐着那个秘密的符号,直到一切化为乌有。

  次日清晨,林九在例行检查陈牧的寝室时,心脏猛地一沉。

  床头柜上,那把作为备用的m1911手枪,被人动过。

  枪身被擦拭得一尘不染,但熟悉枪械如同自己身体的林九,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枪油涂抹的方向是错的。

  陈牧的习惯,是永远用浸油的软布,从枪口向枪机方向,顺着后坐力运动的轨迹单向擦拭。

  而这把枪的油膜痕迹,却是从后往前,逆着来的。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他拿起枪,下意识地检查弹匣。

  入手的一瞬间,他感觉到弹匣底板传来一种微弱的、仿佛是错觉的余韵。

  他立刻明白了——有人用手指,在底板上轻轻敲击了三下。

  这是陈牧独有的、用以确认弹匣是否完全卡入到位的“强迫症”动作,一个纯粹的、毫无实战意义的个人习惯。

  林九立刻调取了昨夜的全部监控。

  走廊的摄像头显示房门纹丝未动,门锁的电子记录没有任何开启信息,覆盖整个房间的红外感应系统,更没有捕捉到任何闯入迹象。

  那个“东西”,在没有进入房间的情况下,复现了陈牧的私密行为。

  “物理隔离!必须物理隔离!”赵雷听完林九的报告,声音嘶哑地提出方案,“把他所有的私人枪械全部锁进保险柜,我们三个轮班看守,钥匙分开保管!我就不信它还能隔着保险柜摸到枪!”

  “没用的。”陈牧摇了摇头,眼神里是洞悉一切的疲惫,“它们不需要‘碰’到枪,它们只需要‘知道’我是怎么用枪的。”他顿了顿,抛出一个让赵雷和林九遍体生寒的事实:“你记得我每次擦枪,总会先把击针拆下来再上油吗?那是我以前在老家修模型枪时养成的习惯,连我自己都快忘了。可刚才林九拿来的那把枪,我检查过了,击针是干的,完全没有沾到油。”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用铅条密封的盒子,打开它,里面静静躺着一把覆着一层暗淡氧化膜的m1911。

  这才是他真正的随身武器。

  他凝视着它,像在凝视另一个自己。

  “它们在学习‘我’,用我的习惯、我的记忆、我的本能,来定义一个‘枪匠陈牧’的模板。一旦这个模板完成,真正的我……就不再被需要了。”

  从那天起,陈牧开始了一场诡异的自我对抗。

  他在地下室的最深处,用铅板和隔音材料,打造了一间绝对封闭的操作间。

  没有电源,没有监控,没有任何电子记录设备。

  每晚,他都独自一人进入其中,进行一场完全随机化的“枪匠仪式”。

  他不再遵循任何固定的维护流程。

  有时候,他会先拆下弹匣,有时候却先卸下枪管;他会用不习惯的左手去拧紧螺丝,甚至故意用错误的手法给复进簧上油,再费力地擦掉重来。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刻意制造“数据噪音”,让那个潜伏在暗处的观察者无法归纳出任何有效规律。

  林九奉命在唯一的通风口用微光夜视仪观察并记录。

  他看到陈牧有一次为了校准一根极细的击针弹簧,竟然不用镊子,而是直接用牙齿咬住弹簧的一端,另一只手拿着工具进行微调。

  那是一个毫无必要、效率低下,却又充满了原始个人色彩的动作。

  在那一刻,林九忽然明白,陈牧不是在维护枪,他是在用自己的身体,向那个无形的“东西”宣告:我,是不可预测的。

  然而,污染已经开始了。

  一天下午,赵雷在靶场擦拭自己的宝贝狙击枪时,手指突然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

  他用擦枪布卷住通条,以一种轻快而富有韵律的节奏,一推一拉,一推一拉。

  他甚至无意识地从喉咙里哼出了一段旋律——那正是“阵列”怪物出现时,曾在空气中回荡的诡异口哨声!

  “操!”赵雷猛然惊醒,浑身冷汗。

  他像是触电一样扔掉通条,低头看向自己的枪。

  就在枪托内侧,那个他习惯用脸颊贴合的地方,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细小的刻痕。

  那刻痕的轮廓,赫然是一把m1911手枪的侧影。

  他怒吼一声,抓起枪托狠狠砸在水泥地上。

  复合材料的枪托应声碎裂,可当他捡起最大的那块碎片时,瞳孔骤然收缩。

  那道m1911的刻痕,并非停留在表面,而是深入到了材料内部的金属加强筋上,仿佛不是被刻上去的,而是从金属的“里面”,自己“长”出来的。

  “老陈!”赵雷像一头发狂的公牛,撞开地下密室的门,对着里面那个孤单的身影狂吼,“来不及了!它们已经在我们脑子里画枪了!”

  陈牧缓缓转过身,他的脸上没有惊慌,只有一种决战来临前的肃杀。

  “我知道。”他平静地说道,随即指向密室中央一个刚刚完工的怪异装置。

  那是一个由各种枪械零件和金属废料焊接而成的“枪架”,但它的结构完全违背逻辑。

  枪管被焊死在无法安装扳机的握把上,一个瞄准镜被倒置着固定在弹匣仓的位置,整件东西既不能射击,也无法分解,充满了结构性的混乱和功能上的矛盾。

  他将那枚从“阵列”核心缴获的,名为“融合核心”(SYNFUSIoN coRE)的黑色残片,小心翼翼地植入了装置中心预留的凹槽里。

  “我叫它,‘原点’。”

  深夜,地下密室里只有陈牧一人。

  他伸出右手,轻轻按在“原点”那冰冷而怪诞的金属结构上,闭上了眼睛,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

  “我不是被系统选中的枪匠……我是第一个,用自己的手,在铁管里磨出膛线的人。你们可以抄走我的每一个动作,但你们抄不走我为磨穿第一根枪管而流过的血,抄不走我为了试射而震裂的虎口。”

  “你们,更抄不走这个。”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凌厉,手腕猛地用力。

  刹那间,那枚“融合核心”(SYNFUSIoN coRE)残片仿佛被他的意志所点燃,猛地爆发出暗红色的脉冲光芒!

  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古老而蛮横的意志。

  这股脉冲,精准地与陈牧手腕上一道陈旧的伤疤产生了共鸣。

  那道伤疤,是他穿越前,在一次车间事故中留下的,此刻却像活过来一般,灼热滚烫!

  一个被尘封的真相,在陈牧的意识深处轰然炸开——这个所谓的“系统”,并非高高在上的主宰,它只是一个“原型机”。

  一个曾经被旧时代的人类枪匠们所驯服、用以辅助创造的工具!

  而他,陈牧,一个来自另一个世界、拥有最纯粹工匠之魂的人,他的意志,正在唤醒这台原型机最原始的、属于“创造者”的权限!

  暗红色的脉冲渐渐平息,整个密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陈牧缓缓睁开眼,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混凝土天花板,望向了外面沉睡的城市。

  他像是在聆听,聆听一场即将在整座钢铁丛林中上演的,无声的合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