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废铁旗子会唱歌-《人在末世开局一把枪》

  赵雷的嗤笑声在主控室里显得格外刺耳,像金属刮擦水泥地面,他那蒲扇般的大手随意搭在加特林的残骸上,仿佛那不是武器,而是他身体延伸出的一部分。

  “一面破旗?陈牧,你是在过家家吗?”他向前逼近一步,脚下的军靴踏得地面嗡嗡作响,“三百多个脑袋,三百多条枪,现在他们只认你。但这种信任比纸还薄,风一吹就散了。给我十分钟,我能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让他们把‘服从’两个字刻进骨头里。”

  陈牧的目光依旧胶着在墙上那张泛黄的旧地图上,仿佛赵雷和那三百多双注视着他的眼睛都只是空气。

  地图的羊皮纸边缘已经卷曲,上面纵横交错的线条是这座钢铁废城的血管。

  七个被红笔重重圈出的点,如同七个致命的穴位,正是地下变电站的所在。

  他没有回应赵雷的挑衅,只是默默地转身,从那个半人高的战术背包里,取出了那只昨晚立下奇功的黄铜汤锅。

  锅身在主控室惨白的光线下泛着温润而古老的光泽,锅底那些细密如发丝的纹路,在特定角度下看,竟像一张微缩的城市管线图。

  “当!”一声清脆的闷响,陈牧将汤锅倒扣在冰冷的金属控制台上。

  他又从背包里扯出一根粗大的线缆,一头接在汤锅的提手上,另一头,则连着一个从废弃广播车上暴力拆卸下来的巨大扩音喇叭。

  这副怪异的组合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连杀气腾腾的赵雷都一时忘了言语,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林九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他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困惑:“陈牧,你……你要拿这口锅当广播?”

  陈牧这才抬起头,他的眼神平静无波,点了点头。

  “不是普通的锅,也不是普通的广播。”他伸手轻轻敲了敲黄铜锅身,那声音沉闷而悠长,仿佛不是敲在金属上,而是敲在了一口古钟上。

  “这是老城区一个铸匠世家传下来的东西,具体的工艺失传了。但它的黄铜配比很特殊,共振频率能达到一个极低的赫兹。这种低频声波,能穿透地下至少三层标准的钢筋混凝土结构。”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我要让整座废城,每一个角落,都听见我们的声音。”

  “吹牛。”赵雷哼了一声,满脸不信邪。

  他一把推开林九,硕大的头颅凑到那滑稽的喇叭口前,憋足了气,用尽全身力气吼了一声:“集合!”

  声音出口的瞬间,一股肉眼可见的空气波纹从喇叭口猛然炸开!

  那一声“集合”,不再是单纯的吼叫,它被汤锅的奇特构造进行了匪夷所思的放大和扭曲,带上了一种诡异的金属回旋感,仿佛无数口大钟在同一时间被敲响,钟声在狭长的地下隧道和控制室的金属墙壁之间来回震荡,形成一股浩瀚而磅礴的声浪。

  主控室外,那三百多名刚刚脱离控制、眼神中仍充满迷茫的克隆体,几乎在同一时间做出了反应。

  他们并非应声集合,而是不约而同地抬起手,痛苦地按住了自己的耳朵。

  有些人甚至面露挣扎之色,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他们的大脑深处被强行唤醒。

  “是……是神经同步声波!”林九的脸色瞬间煞白,他死死盯着那些克隆体的反应,一个被深埋的记忆碎片猛然浮现在脑海,“我记起来了!在实验室里,他们给每一批次进行‘出厂’前的最终调试时,都会播放一种类似的背景音。他们说那是在用声波进行神经同步,确保指令的绝对统一性!”

  赵雷也被这效果惊得后退半步,他看着那些克隆体痛苦的模样,再看看一脸平静的陈牧,喉结滚动了一下,没再说话。

  他意识到,自己所以为的“过家家”,背后隐藏着他完全无法理解的逻辑。

  陈牧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惊,他已经坐到了控制台前,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将一段早已准备好的简短音频录入系统。

  那段音频很奇怪。

  开头,是一段用口哨吹出的《茉莉花》前奏,音调略带生涩,却有种顽强的生命力。

  紧接着,是一声短促而真实的咳嗽。

  最后,是三声沉重而富有节奏的敲击声,不紧不慢,如同敲门。

  陈-牧将音频设置好,侧过头,低声对身旁的林九说:“还记得你父亲的工作牌吗?编号073。每次他被派去修楼上的打印机,那台老旧的机器卡纸时,他都会用扳手这么敲三下。那个声音,不大,但整栋楼都能听见。现在,我们要把它变成一个命令,一个……回家的信号。”

  林九的身体猛地一颤,眼眶瞬间红了。

  那三声敲击,是他童年记忆里最熟悉的噪音,是父亲下班归来时,用钥匙敲击铁门的节奏。

  他从未想过,这个只属于他们父子之间的微小细节,会被陈牧以这种方式,赋予如此重大的意义。

  陈牧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启动键。

  嗡——

  信号启动的瞬间,并非只有那口黄铜锅发出声响。

  整座城市的神经系统仿佛在这一刻被同时激活!

  所有残存的、尚有电力供应的警报器、老式电梯的楼层提示铃、地下停车场的消防广播、商场废墟里失灵的背景音乐喇叭……全都在同一时刻,自动激活,发出了一阵刺耳的杂音。

  一秒钟后,杂音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那段奇特的旋律。

  悠扬又带着瑕疵的《茉莉花》口哨声,仿佛一道划破死寂的微光,在城市的每一条街道、每一栋烂尾楼、每一个阴暗的地下通道里同时响起。

  紧随其后的咳嗽声,像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耳边呼吸。

  最后,那三声沉稳的敲击,通过无数个扩音器,汇聚成一股无法抗拒的意志,如同巨人的心跳,传遍全城。

  城市各处,那些尚未归附的、如幽灵般游荡的克隆体,在各自的据点纷纷停下了动作。

  西区的垃圾处理厂,一名正在搜刮物资的克隆体猛地抬头,眼神瞬间失焦,他扔掉手里的罐头,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捂住头颅,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北区的废弃医院,一个克隆体小队正在巡逻,听到声音的刹那,领头的人竟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他身后的同伴们则发疯似的撕开自己胸前的制服,露出下方那串冰冷的条形码,仿佛要把它从血肉里抠出来。

  恐慌、迷茫、挣扎……各种激烈的情绪在克隆体群体中爆发。

  他们被植入的底层指令正在与这个“家的信号”发生剧烈冲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主控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通讯屏幕上代表各个区域的信号灯在无声地闪烁。

  一分钟。

  三分钟。

  五分钟。

  赵雷的呼吸变得粗重,他紧盯着屏幕,手心里全是汗。

  这个过程比真刀真枪的干仗还要煎熬。

  七分钟后。

  “滴、滴、滴。”

  通讯屏幕的右下角,代表东区变电站的那个绿色光点,突然有规律地闪烁了三下。

  三声敲击。

  不偏不倚,精准地复刻了信号最后的节奏。

  那是回应。

  赵雷看着那个顽强跳动的光点,感觉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天灵盖,他嗓音发紧,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他妈的……你不是在打仗……你是在招魂。”

  陈牧缓缓从座位上站起,伸手将那只黄铜汤锅重新盖正,仿佛只是做完了一顿饭。

  他收起汤锅,动作轻柔,像是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他们制造的是没有思想的躯壳,”他转过身,目光扫过林九,扫过赵雷,最后落在外面那三百多名已经渐渐平静下来,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真正“人性”光芒的克隆体身上,声音淡然却掷地有声,“我们唤醒的,是他们本该拥有的名字。”

  他顿了顿,对林九下达了新的指令:“告诉外面的人,准备打扫出一块足够大的地方。准备接收……第二批‘回家的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镜头仿佛被无限拉远,越过疾控中心,越过层层叠叠的城市废墟,最终定格在城市最东边的边缘地带。

  一座锈迹斑斑、直插云霄的高压输电塔顶端,一名刚刚回应了信号的克隆体,正迎着凛冽的寒风,用匕首划破自己的手掌,以淋漓的鲜血,在冰冷的钢铁支架上,一笔一划地刻下四个字——

  吃饭,不谢。

  主控室内,短暂的振奋过后,新的、更严峻的问题摆在了所有人面前。

  林九看着屏幕上那个来自东区的回应信号,又看了看身后那三百多张茫然中带着一丝期盼的脸,忧心忡忡地开口:“陈牧,他们响应了信号,很快就会过来。但这里……疾控中心已经暴露了,我们刚才的动静太大了。我们不能待在这里,我们……需要一个新家。”

  赵雷也难得地收起了所有轻视,沉声道:“没错,人越多,目标越大。我们需要一个易守难攻,而且足够隐蔽的地方。这破地方四面漏风,来一发炮弹咱们就得集体上天。”

  陈牧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再一次落回那张旧地图上,手指缓缓划过。

  这一次,他的指尖没有停留在任何一个被圈出的变电站上,而是沿着一条贯穿了整座城市、时而隐于地下、时而现于地表的粗黑线条,缓缓移动。

  那是一条废弃的城市地铁线路。

  他的眼神变得深邃无比,仿佛已经穿透了地图的纸面,看到了地下那错综复杂、如蛛网般延伸的黑暗隧道。

  良久,他抬起头,看向忧心忡忡的两人,嘴角勾起一抹莫测的弧度。

  “家,不光要能遮风挡雨。”他的手指在地图上一个特殊的交汇点上重重一点,那里标注着一个早已被人遗忘的代号,“它更需要有坚固的墙壁,和能让我们随时出击的动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