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覆汉联盟-《诸位岳父别打了,公主已经怀孕了》

  范离的视线缓缓扫过台下那些鲜活的面孔,感觉胸口一阵发热,几乎能听到自己热血奔涌的声音,他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目光不由自主地从这些炽热的面孔上移开,望向校场外苍茫的远山,那里,风雪正在酝酿。

  范离强压心绪走下台,老十九小跑着凑近,压低嗓子:“老大,三哥让传话,南宫羽撑不住了,哭喊着要见您。”

  范离脚步不停,微微颔首:“知道了。”

  南宫羽被关在子弟兵驻地最里间,由老三亲自照顾。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压抑的呜咽,铁链拖地的声音时断时续。推开门,一股血腥扑面而来。

  南宫羽像一滩烂泥瘫在冰冷的地上。散乱的头发被汗水和泪水浸透,黏在苍白的脸上,染血的内衬早已看不出本来颜色。他整个人蜷缩着,不住地发抖。

  老三正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那根染血的麻绳,见范离进来,咧嘴露出森白的牙齿,默默退到阴影里。

  范离缓步上前,站定在南宫羽面前。他没有弯腰,只是垂下眼帘,目光沉静:“想通了?”

  南宫羽艰难地抬起头,浑浊的眼中布满血丝,声音嘶哑得厉害:“求……求你给我个痛快……”

  “说清楚,自然让你痛快。”范离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像是在谈论天气。

  “是……苏……苏重!”南宫羽几乎是挤出了这个名字。

  范离眉峰微动:“大皇子身边那个苏重?”

  “是他……他亲自送的信……”南宫羽的声音带着哭腔,“说只要你们到了百草原,就立刻动手,不惜代价……”

  范离从怀中摸出烟丝,慢条斯理地卷着:“你这谎撒得可不高明。苏重一个摇扇子的谋士,跑到百草原给你送信?”他轻轻摇头,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怎么,看来你还是不想好好的死?”

  南宫羽浑身剧烈颤抖,最后一点意志彻底崩溃。他瘫软在地,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发出野兽般的呜咽。

  “我没撒谎……真的没撒谎……”他涕泪横流,“你抓我的时候,他就在溃兵里,化了妆……穿着普通士卒的号衣……可我认得他那双眼睛……”

  范离点烟的动作微微一顿。

  南宫羽猛地抬头,脸上血泪模糊:“我都说……全都告诉你……只求你给个痛快……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

  范离短促地笑了一声,将卷好的烟叼在嘴上,不紧不慢地点燃。烟雾缭绕中,他的面容显得模糊不清:“那你更该咬牙挺着。看看你这位苏先生,有没有本事从我这儿把你捞出去。”他吐出一口烟圈,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不然,在这儿,想死得我点头,想怎么死还得我点头。。”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南宫羽放声嚎哭,那哭声撕心裂肺,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他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道:“苏重……他是‘覆汉同盟’的人……二十年前那场大旱……景帝,带着几十万灾民南下……为了抗楚,一路烧杀抢掠,多少富户家破人亡……”

  他的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响:“那些活下来的,还有他们的后人,就组了这个‘覆汉同盟’……他们恨透了大汉,恨透了刘家……苏重就是那时候家破人亡的……他是同盟里的老人,一直藏在大皇子身边……”

  范离夹着烟的手指停在半空。二十年前的旧事,景帝起家的那段过往,他自是知晓。若南宫羽所言非虚,这个“覆汉同盟”就绝非等闲,而是怀着血海深仇、意图颠覆国本的庞然大物。苏重潜伏在大皇子身边,所图必然不小。这个念头闪过,连他都觉得脊背发凉。

  范离夹着烟的手指停在半空,烟雾袅袅中,他眸色深沉地看了南宫羽片刻,才缓缓吸了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这‘覆汉同盟’,除了苏重,还有谁?”

  南宫羽瘫在地上,艰难地摇头,血沫子随着他嘴唇的开阖溢出:“不……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苏重那样的人,我……我怎么可能知道更多……”他涕泪横流,整张脸都因极致的恐惧和痛苦扭曲着,“同盟内部……等级森严……单线联系……我只负责听令行事……”

  范离沉默着,烟头的火光在昏暗中一明一暗。他盯着南宫羽看了半晌,那双眼睛里的绝望和空洞,不像还能藏住秘密。他忽然往前倾了倾身子,声音压得更低:“……有没有,温家?”

  南宫羽哭嚎着用额头撞击地面:“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求求你,饶了我吧……给我个痛快……我受不了了……”那哭声嘶哑绝望。

  “那你们南宫家呢?”范离接着问。

  南宫羽声音细若游丝,带着认命般的颓败:“……南宫家……家族……常年受他们暗中供养,得了许多好处……所以,所以这次家族长老才……才派我来,听凭调遣……别的,别的我真的不知道了!同盟的事,我知道的全都说了!”

  他沉默地吸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头扔在地上,用靴底缓缓碾灭。

  “给他个痛快。”他转头对老三说,语气淡然。

  老三面无表情,低声应道:“是,头儿。”

  范离没有回头,推门而出。外面的天色阴沉得厉害,他深吸一口凛冽的空气南宫羽临死前吐露的“覆汉同盟”与苏重的名字,像一块寒冰,沉沉压在心口。

  …………………………

  在安陵郡盘桓了几日之后,大军缓缓开拔,崇山峻岭间行进两日。

  初离安陵时,但见群山如黛,层峦叠嶂。山路蜿蜒,盘旋于峭壁之间,一侧是深不见底的幽谷,一侧是刀削斧劈的岩壁。队伍如一条长龙,在苍翠的林莽与缭绕的云雾中穿行,车马辎重行进艰难,速度不免放缓。

  大军在安陵郡的群山中艰难跋涉两日后,终于翻过最后一道山梁,进入了宁州地界。

  安陵郡那连绵起伏的群山至此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巨手凭空按平。

  脚下的官道也随之变得平坦开阔。

  宁州自古便是北境粮仓,以肥沃的黑土地和连绵的麦浪闻名。可眼前的宁州,却像是一个病榻上瘦骨嶙峋的病人。辽阔的原野上看不见一丝生机,只有去岁留下的草茬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再往前走,官道两边开始出现村庄。

  几十座土坯房错落有致地分布着,屋顶的茅草还算完整,只是空无一人。家家的门窗都大敞四开,显然已经荒弃。

  刘项忽然抬了抬手,沉声道:“停车。”

  车辕勒住,骏马发出嘶鸣。

  刘项缓缓走下马车,缓步走进村庄,游峰寸步不离。

  范离与贺长州对视一眼,也默契随在其后。

  寒风穿过空洞的门窗,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更添几分凄凉。

  刘项的脚步很慢,在一处看似比周围稍齐整些的院落前停下,院墙是用黄土夯筑,虽已斑驳,却还算完整。他的视线落在院门内的泥土地上,那里半掩着一件物事。

  刘项弯下腰,伸手将其拾起。

  那是一个手工雕刻的木马。木质粗糙,刀工稚嫩,马儿的脖子弯得有些怪异,一条腿也短了些,显然是孩童的玩物,木马身上沾满了泥污,尾部似乎还被什么踩过,裂开了一道细缝。

  刘项用手指轻轻拂去木马上的尘土,摩挲着那道裂痕,久久不语。他仿佛能透过这冰冷的木头,看到不久前或许还有一个稚嫩的孩子,曾在这个院子里与家人玩耍嬉笑。

  而如今,人去屋空,只余下这被遗弃的玩偶,无声地诉说它的委屈。

  他将木马紧紧攥在手心,良久,才深吸了一口气,将其缓缓纳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