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文坛盛会 (四)-《诸位岳父别打了,公主已经怀孕了》

  二人正走着,背后传来一阵嬉笑,回头看,却是有一名女子,正将范离对过的一副楹联收了起来,可不正是‘臭屁不响……’的那副对子。

  只是那女子只收了下联,范离大喜,将手中笔墨递给了谢真道:“我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不能奉陪了……”说着向那女子走去,口中念念有词:“八月十五,中秋佳月,如此良辰美景,若不与佳人共渡,岂不可惜,敢问小姐芳名……”说话间,人已来到那女子身前。

  那女子横眉冷对,怒视范离,用手赶苍蝇似的在空中挥了挥道:“好臭,好臭!”说罢,转身与其它几名女子嬉闹而去。

  范离转身,见谢真笑得全身抖动,胡子一翘一翘,手中砚台里的墨都被溅了出来,将袖口的衣襟染成一片墨黑。讪讪挠头道:“那女子说,拿我的墨宝回家珍藏……”

  谢真心说,这货脸皮厚得非常人可比,他那几手字体,像蜘蛛爬一般,谁会去收藏?正想如何挖苦范离几句,忽见他面色有异,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身后。

  谢真忙转过身去,见陈渔正抬手将一根廊柱上的楹联卷起,待要上前招呼,范离却已先一步迎了过去,边走边叫:“老陈……你也来找情郎么?”

  此次文坛盛会,陈渔也收到了请柬,而且还是收到了两张,一张是大皇子差人送来,一张是二皇子差人送来。细一思索便能明白两位皇子的心思,无非是想借此拉拢自己,另外还有些暧昧之意。

  陈渔不好拒绝,带着环儿早早来到园子,猜了会儿灯谜,环儿高高兴兴领几个奖品,到了联姻廊,环儿非拉着陈渔也写出上联,陈渔拗不过,写了一幅挂在廊柱上,刚刚挂好,就见萧皇后带着一堆人围着她的上联指指点点,随后她又看到范离与丞相谢真来到廊道里,范离更是拿了笔墨,每个对子都不放过。

  刚刚听旁边几位女子说到范离对的联子,一个个都笑得前仰后合,出联的女子更是羞愤不已。陈渔心说,自己的联子莫要让他糟蹋了,想让环儿去将联子取下来,等了半晌不见那丫头身影,只好亲自动手,却被范离撞了个正着,见面就称呼她为老陈,拿自己打趣,当下气恼道:“不要你管。”

  范离却不理会,笑嘻嘻道:“你手里拿的对联么?我看看……也给你对一个,对的好,你可以择优录取……给个机会!”

  陈渔被他气得笑了,嗔道:“找你的公主去。”

  范离却一把将她手中的上联抢了过去,用手抖开,回头向谢真勾勾手指道:“老兄,别光看着,快……过来!笔墨伺候……”

  陈渔脸上表情古怪至极,当朝一品大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何时成他老兄了?但见谢真一脸微笑走过来,心中立时明白了七八分,范离定是不知道谢真身份,于是也不点破,存了看好戏的心思,笑吟吟的看着范离表演。

  谢真拿了笔墨走上前去,见范离手中拿着的一副上联,字迹淡雅娟秀,待看内容时,却不禁倒吸了口冷气,那上联写着:

  寄寓客家,牢守寒窗空寂寞。

  这十一字每个字都带有宝字盖,连在一起,把寄人篱下的那种孤寂与清冷表达得淋漓尽致,正是陈渔此刻心境的写照,堪称千古绝对,要对出下联谈何容易?他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却无一能匹配其形意。

  再看陈渔正笑吟吟地看着范离,嘴角噙着一丝促狭,似乎笃定范离会闹笑话。谢真不禁轻轻摇头,暗忖这厮怕是要踢到铁板了。

  范离看到手中的上联也是愣了愣神,眉头微蹙。随即从谢真手里拿过笔,在砚台上沾了墨,竟无半分迟疑,径直走到廊柱挂着的空白对联前,笔走龙蛇,一气呵成:

  远避迷途,退还莲迳返逍遥。

  墨迹淋漓,十一个走之底的字,如蜘蛛般爬在纸上,丑出新高度。

  陈渔脸上的调笑瞬间凝固了。她那双秋水般的眸子猛地睁大,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十一个字,仿佛要将它们刻进瞳孔深处。

  下联不仅完美对应了上联的偏旁部首,以走之底对宝盖头,更在意境上形成了惊人的呼应与超越!上联是深闺孤寂的哀婉,下联却是挣脱樊笼、重返逍遥的超然!这哪里是对联?这分明是对她“寄寓客家”处境最精妙也最……震撼的回应!

  她原本等着看笑话的心绪,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瞬间被这惊涛骇浪般的才情击得粉碎,只剩下灵魂深处的嗡鸣与一片空白。她樱唇微张,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袖口。

  谢真更是浑身一震,捻着胡须的手指僵在半空。他先是飞快地扫视下联,确认每个字的偏旁无误,紧接着,那对联中所流露出的豁达、洒脱、回归本真的意境,如同醍醐灌顶,直击心扉!

  “远避迷途……退还莲迳……返逍遥……” 他心中默念,每一个字都像敲击在心坎上。这已不仅是工整的对仗,更是意境的升华

  他猛然抬头看向范离,那眼神已不再是看一个轻狂后辈,而是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惊愕与欣赏。

  这看似玩世不恭的小子,肚子里竟藏着如此惊世骇俗的锦绣文章?方才自己还在替他担忧,如今看来,简直可笑!他喉头滚动,想说句什么,却什么都没想起来,竟然一时失语。

  廊道里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落针可闻。

  范离突然感到一种异样的寂静,仿佛所有的声音都被瞬间抽空。他有些纳闷地回过头,只见陈渔和谢真两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直直地、死死地盯着他刚刚写下的那十一个字,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呆滞与震撼。那神情,仿佛不是在看一副对联,而是目睹了什么神迹降临。

  “喂!你们没事吧?……”

  廊柱上的灯笼将陈渔的脸颊儿映得一片绯红,直红到脖颈。

  谢真刚刚见证了一幅千古绝对的诞生,犹自欣喜不已。见陈渔与范离二人魂不守舍的模样,不禁摇头苦笑,缓缓迈动脚步……

  陈渔一把将范离那歪歪斜斜的下联抢在手中,连同自己那一副上联卷在一起,转身而去。

  “喂,墨还没干……老陈,咋不说话?你有点诚意好吗?……能不能好好谈谈?别走啊……小心扎脚!”范离极不甘心,眼看陈渔背影袅袅而去,轻声嘟囔着:“真是莫名奇妙!”嘴上言语,目光却不肯移开,远远注视着陈渔的背影……

  隔了一会儿,回过头来,老头也不见了踪影,范离暗自腹诽,这老头,走了也不打声招呼,不够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