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古老陶片-《蓝蝶茶殇:死神在人间的八种形态》

  她一页页仔细翻看,前面的记录都很正常,发掘过程顺利,直到最后一天,日志上用潦草的字迹匆匆写着:

  “发现附加泥板碎片,边缘有异常符号,待进一步分析。”

  附加泥板碎片?她的记忆里完全没有这个细节,官方的出土物清单里也没有记载。

  她心中疑窦丛生,急忙翻向下一页,却发现那一页被人从接缝处粗暴地撕掉了,残留的纸边粗糙参差。

  有人抹去了记录。这个认知带来的寒意,比档案室的冷气更刺骨。

  “伯格曼博士?”

  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吓得她又是一颤。

  是档案室的管理员,一个脸色总是略显苍白的年轻人。

  “您需要帮助吗?”他问道,眼睛却习惯性地看着地面。

  “这一页,”艾丽莎指着被撕掉的地方,尽量保持平静,“是怎么回事?”

  管理员凑近看了看,语气轻松地说:

  “哦,很多老档案都这样,年代久远,可能自然损坏了,也可能当时就没记录全。”

  但艾丽莎捕捉到了他眼神中一闪而过的闪烁,她觉得他在撒谎。

  “谁最后借阅过这本日志?”她追问道。

  管理员走到电脑前,敲击了几下键盘,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记录……嗯……很奇怪,借阅记录被清除了,可能是系统故障。”

  太巧合了,巧合得令人不安。

  艾丽莎没有再追问,她感到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慢慢收紧,而她就是网中央的猎物。

  离开档案室,重新走到阳光下,她感到左臂的刺青在皮下微微搏动,仿佛一颗正在孕育不祥的第二心脏。

  晚上八点,她回到位于市区的公寓,精疲力尽。

  她找来绷带,试图将左臂紧紧缠绕起来,隔绝视线,也隔绝那无时无刻不在的刺痛感和存在感。

  但一切都是徒劳,疼痛和那种被标记的感觉穿透了纱布,清晰无比。

  她躺在黑暗中,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城市的光污染透过窗帘,在天花板上投下模糊而扭曲的光斑。

  她想起了第一个失踪的队员,那个年轻活泼的助手,痴迷于苏美尔神话,曾在工休时开玩笑说:

  “博士,你说我们会不会挖到了什么不该挖的东西?比如……神的坟墓?”

  她现在终于知道了答案,一个令人绝望的答案。

  就在这时,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震动起来。一条新信息,来自未知号码。

  她点开,是一张图片。

  放大来看,竟然是她白天在档案室看到的那张被撕掉的日志页的高清照片,上面清晰地写着:

  “碎片编号xb-7,具高放射性,疑似人造物。接触者报告眩晕及皮肤灼痛感。”

  图片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你以为你是猎手,其实你是猎物。”

  这条信息如同鬼魅,在屏幕上停留了五秒钟后,便自动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艾丽莎猛地坐起身,打开台灯,在明亮的光线下举起左臂。

  那些楔形文字的颜色似乎变得更加深邃,从淡红转向暗红,如同凝固的血液。

  更让她心惊的是,第二个词组正在第一个下方缓缓浮现轮廓。

  她死死盯着那片皮肤,仿佛能透过血肉,看到那些微小的纳米机器正在下方不知疲倦地工作,构建着她注定悲惨的命运。

  第二天清晨,她刚走进研究所大门,助手汉斯就迎了上来,脸色紧张不安:

  “博士,有您的包裹,没有寄件人信息,直接放在您办公室门口。”

  那是一个普通的棕色纸板盒,大小如一本厚词典。

  艾丽莎用裁纸刀小心地划开胶带,里面是防震的泡沫填充物,中间静静躺着一块破碎的古老陶片,上面刻着波斯的楔形文字。

  凭借她的专业知识,轻易就解读出来:

  “奉大流士王令,任何抄录、传播巴比伦‘记录之神’名讳者,其血肉将化为陶土,其灵魂永锢于泥板。”

  日期标注的是公元前539年,正是波斯帝国灭亡新巴比伦的那一年。

  这块陶片记载了一个被历史尘埃掩埋的禁忌,那个“记录之神”,无疑就是纠缠她的黏土死神。

  她将这块不祥的陶片锁进了办公室的保险柜,试图冷静下来思考。

  然而,当她午后再一次打开保险柜时,眼前的景象让她几乎窒息。

  那块原本破碎的陶片,不知何时已经自行拼接完整,严丝合缝。

  并且在表面浮现出由发光黏土构成的、复杂而古老的条款文字,散发着浓郁的不祥气息。

  死神契约的第五块碎片,就以这种超自然的方式,被直接送到了她的面前。

  下午三点,桌上的座机再次响起,这次是来自慕尼黑警方的电话,关于她那位失踪助手的案件。

  “伯格曼博士,我们找到了新的物证。”

  警官的声音异常严肃。

  “在遗体发现地点附近,有一个密封的金属盒,里面是您的助手留下的私人日记本。日记的最后一页,他写了一段话,指名是留给您的。”

  “他写了什么?”艾丽莎握紧了听筒,指节紧扣。

  警官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辨认那潦草的字迹:

  “它不喜欢光,但更喜欢好奇的灵魂。博士,停止挖掘,它在看着。一直在看着。通过我们挖出的泥土,看着我们。”

  电话挂断后很久,艾丽莎还保持着接听电话的姿势,僵在原地。

  左臂上的刺青,灼痛感一阵强过一阵,如同火烧。

  她走到窗边,俯瞰着下面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城市,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那么有序。

  但她心里清楚,某种完全反常的东西,已经通过那块诅咒的泥板,通过她皮肤下生长的符号,通过那些失踪的人,渗透进了她世界的根基。

  她卷起袖子,看着手臂上那行已经完全定型、如同血铸的审判词:

  “凡记录者必被囚禁”。

  就在这时,一只漆黑的乌鸦扑棱着翅膀,落在窗台外沿。

  它那颗小小的头颅转动着,用漆黑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了她几秒钟,然后振翅飞走,消失在灰色的天空中。

  艾丽莎默默地拉下袖子,遮住了手臂。

  她做出了决定。无论那个坐标点:

  32°32'29.0“N 44°25'24.0“E

  等待她的是什么,地狱也好,深渊也罢,她都必须要去了。

  艾丽莎开始疯狂地拨打电话,名单上是所有参与过那块泥板挖掘的队员。

  听筒里传来的,大多是漫长得令人心焦的等待音,然后是无人接听的提示。

  一次又一次,希望燃起又熄灭。

  终于,在不知第几次尝试后,一个电话被接通了。是队伍里的摄影师,卡尔。

  他的声音异常沙哑,像是声带久未使用,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喂?”仅仅一个字,却充满了疲惫和警惕。

  “卡尔,是我,艾丽莎。”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只有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一下,又一下,仿佛隔着线路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恐惧。

  “卡尔?你还好吗?告诉我,挖掘结束之后,你们到底遇到了什么?”

  艾丽莎追问道,手心开始冒汗。

  “……博士。”

  卡尔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颤抖。

  “别问了……停下你手头所有的工作……把它忘掉,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不能忘掉!”

  艾丽莎的情绪有些激动。

  “我身上也发生了一些无法解释的事情!我需要知道真相!”

  “真相?”

  卡尔发出一声短促的怪笑,那笑声比哭还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