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倒流时钟与呼吸壁画-《蓝蝶茶殇:死神在人间的八种形态》

  低沉的嗡鸣声再次响起,有效地压制着臂上那顽固的灼痛,也隔绝了部分外界的噪音。

  马克西姆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目光深沉,但没有开口询问。

  根据那个精确的坐标,GpS信号最终将他们带到一片异常平坦的戈壁。

  放眼望去,空无一物,只有滚烫的石头和被热浪扭曲的空气。

  “就是这里?”莎拉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失望,打破了车内的沉默,“看起来什么也没有。”

  阿米尔没有回答,只是利落地停下车,跳了下去。

  他蹲下身,抓起一把沙子,看着它们从指缝间缓缓流走。然后,他指向地面某处,用带着口音的英语简短地说:

  “风,在这里打了旋。”

  众人顺着他的指引仔细看去。

  果然,沙地的纹路在这里呈现出细微的不同,形成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巨大的圆形区域,仿佛一个隐藏的标记。

  马克西姆一言不发,从车上搬下便携式地质雷达,动作熟练地开始架设。

  仪器屏幕亮起,波形图刚一开始扫描就剧烈跳动起来,显示出地下存在一个巨大的、结构异常的物体。

  “下面有东西……”马克西姆盯着屏幕,眉头紧锁。

  “很大……形状非常规整……像是一个……倒金字塔。顶端朝下,深深插在地里。”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他们开始动手清理表面的沙石。

  很快,一个明显由人工开凿的、垂直向下的方形入口显露出来。

  洞口黑黢黢的,不断向外冒着阴冷的寒气,与地表灼人的高温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从洞口涌出,混合着千年尘埃的沉闷和某种惰性的、非生命的气息。

  马克西姆拿出空气检测仪,小心地将探头伸入洞口。

  仪器屏幕上的数字立刻疯狂跳动,几秒钟后,定格在一个令人瞠目的数值上:

  氙气浓度72%。

  “老天……”马克西姆低呼一声,抬头看向众人,语气严肃。

  “这玩意儿浓度高得离谱。它会严重扰乱人的时间感知。吸入多了,你可能会觉得一秒像一年那么长,或者反过来,一年像一秒那么短。”

  没有犹豫,他们迅速戴上加强型呼吸面罩,仔细检查了装备,固定好安全绳,准备依次下降。

  随队的年轻摄影师汤姆,负责记录此次探险的全过程。他调整着头盔上的摄像头,脸上混合着兴奋与紧张。

  他最后一个踏上那陡峭向下的石阶。就在他小心翼翼往下走时,手腕上那枚新买的运动手表表带突然松脱。

  “嘿!”汤姆惊呼一声,眼睁睁看着手表从腕间滑落,在古老的石阶上弹跳了几下,发出几声清脆的“叮当”声,随即坠入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洞口投下的光线,记下了掉落的时间:下午2点17分。

  垂直向下的通道异常漫长,石阶磨损严重,边缘圆滑。

  越是深入,空气越发冰冷,呼吸面罩让每一次吸气呼气都变得沉重而清晰。

  头盔灯的光柱在浓稠的黑暗中有力地晃动,却也只能照亮脚下有限的一小片范围。

  下降了大约半小时,他们的脚终于踩到了坚实平整的地面。通道底部连接着一个相对宽敞的平台。

  惊魂未定的汤姆还在为他的损失惋惜,低声嘟囔着:“真见鬼,才买了不到一个月……”

  就在这时,他背包里的卫星电话突兀地响了起来,铃声在这死寂的地下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是留守在地面营地的队员打来的。

  “汤姆!我的天!你们到底怎么样了?”

  电话刚一接通,那头就传来焦急万分、几乎是在喊叫的声音。

  “我们刚到底下,怎么了?”汤姆被这语气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刚到?这绝对不可能!”地面的队员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你们下去已经整整三天了!七十二小时!信号完全中断,我们差点就要启动紧急程序,呼叫救援了!”

  汤姆拿着电话,彻底愣住了,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爬升到头顶。

  马克西姆一把抢过电话,声音沉稳但带着紧绷:“重复一遍。地面时间具体过去了多久?”

  “三天!马克西姆!我再说一遍,是整整三天!你们在下面失踪了七十二小时!”

  所有人在厚重的呼吸面罩后面面相觑,彼此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到惊骇与茫然。

  o一股比这地下寒气更刺骨的冰冷,攫住了每个人的心脏。

  地下半小时。地上三天。

  汤姆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空荡荡的手腕,那里本该有手表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白印。

  倒金字塔不是坟墓。

  它是一座时间监狱。

  而他们,刚刚自己走了进去。

  平台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如同浸水的羊毛。

  只有通过内部通讯器传来的、被面罩放大后的喘息声,证明着生命的存在。

  地下半小时,地上三天。

  这个违背所有物理常识的事实,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每个人的理智之中,试图撬开他们对现实世界的认知。

  “这不可能……”

  莎拉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明显的哭腔和无法接受的情绪。

  “能量守恒呢?熵增定律呢?这完全……完全说不通!”

  “在这里,我们熟悉的物理定律可能并不适用。”

  马克西姆打断了她,他的声音透过面罩显得低沉而严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他调整了一下头灯的角度,那道明亮的光柱像一柄利剑,划破黑暗,指向平台尽头唯一的一条通道。

  一条倾斜向下、幽深得仿佛没有尽头的墓道。

  “现在,节省每一分体力,珍惜每一口氧气。注意你们脚下的每一步,这里的一切都可能充满未知的危险。”

  墓道比他们预想的要宽阔许多,两侧的石壁经过用心的打磨,相对平整,显示出高超的古代工艺。

  向导阿米尔自觉地走在最前面,他的脚步轻捷得像一只沙漠里的猫,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

  他似乎天生属于黑暗,那双锐利的眼睛在昏暗中似乎能捕捉到更多其他人看不见的细节。

  队伍沉默地前行了不到五十米,马克西姆移动的光柱突然停在了左侧的墙壁上,不再前进。

  “等等。”他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警惕,“这墙上……有东西。”

  众人闻言,立刻围拢过去。

  几道头盔灯的光线汇聚在一起,共同照亮了那片石壁。映入眼帘的,是覆盖在墙壁上的大面积刻画。

  是壁画。保存得出奇完好。

  历经了难以想象的岁月,色彩虽然已经斑驳脱落,但图像的轮廓依然清晰可辨,仿佛昨日的造物。

  他们依次看去。

  第一幅:一群身着古老服饰的人,虔诚地跪在一条浑浊的河边,用简陋的工具采集着湿软的黏土。

  第二幅:这些人围在一起,小心翼翼地将采集来的黏土塑造成标准泥板的形状。

  第三幅:一位抄写员装扮的人,坐在一张低矮的石桌前,手持一根细长的刻笔,全神贯注地在泥板上刻写复杂的符号。

  第四幅:画面在此变得诡异而关键。

  那名抄写员并非用刻刀完成最后的工作,而是俯下身,将自己的嘴紧紧贴在未干的泥板上,深深地、用力地向内吹气。

  画师将他的胸膛描绘得高高鼓起,脸颊因用力而深深凹陷。

  那姿态,仿佛不是在进行书写,而是要将自己的灵魂、生命的气息,统统吹进那冰冷的黏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