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舞台背后的目光-《予你十年盛夏》

  钢琴房的独处,像一块被投入心湖的巨石,在林晚星的世界里激起了久久无法平息的波澜。那一整天,她都处于一种魂不守舍的状态,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陆辰轩掌心的温度,耳边回响着他低沉的引导声。她不敢回想,却又忍不住一遍遍回味,脸颊总是莫名其妙地发烫。

  然而,校园生活并不会因为个人心绪的荡漾而停摆。艺术节的筹备工作紧锣密鼓地展开,每个班级都进入了紧张的排练阶段。林晚星所在的文科三班,决定排演一个需要背景视频和音效配合的诗歌朗诵剧,林晚星因为声音条件不错,被选为主诵之一。

  周四下午的班会课,班主任宣布了排练安排,并提到需要技术支持时,文艺委员面露难色:“老师,视频剪辑和音效合成有点复杂,我们班好像没有特别擅长的同学……”

  班主任的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一圈,最后落在了后排靠窗的位置——那里坐着因为学生会工作而稍晚离开的陆辰轩。

  “陆辰轩同学,”班主任和蔼地开口,“听说你在计算机和多媒体方面很在行,能不能麻烦你抽空指导一下我们班的节目技术支持?”

  全班同学的目光,瞬间齐刷刷地聚焦到了陆辰轩身上。林晚星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他会答应吗?以他怕麻烦的性格……

  陆辰轩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班主任,几乎没有犹豫,简洁地应道:“可以。”

  他的答应如此干脆,让包括班主任在内的所有人都有些意外。连文艺委员都愣了一下,才连忙道谢。

  林晚星低下头,掩饰着嘴角抑制不住上扬的弧度。她心里清楚,这绝不仅仅是因为班主任的请求。艺术节的排练,意味着他们将会有大量正当理由的、公开的接触机会。这不再是琴房里隐秘的试探,而是阳光下名正言顺的并肩。

  排练安排在放学后的音乐教室。第一次排练,林晚星赶到时,教室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同学,吵吵嚷嚷的。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角落电脑桌旁的陆辰轩。他正低头调试着设备,侧脸专注,夕阳的金光勾勒出他清隽的轮廓,在喧闹的环境中,他像自带静音结界,有种独特的吸引力。

  文艺委员看到林晚星,连忙招呼:“晚星快来,我们先对一下词!陆同学,背景音乐大概需要在这里切入……”

  陆辰轩闻声抬起头,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了林晚星脸上。那眼神平静无波,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随即又低下头操作电脑。但林晚星却仿佛接收到了一种无声的鼓励,她深吸一口气,走到了教室中央。

  排练开始。林晚星和其他几位同学站在临时充当舞台的区域,开始朗诵。起初,她还有些紧张,声音放不开,眼神也不知该往哪里看。然而,当她不经意间瞥向角落时,总能对上陆辰轩投来的目光。

  他并没有一直盯着她看。大多数时候,他都在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手指飞快地敲击键盘,或者调试音频软件。但每当她朗诵到关键段落,或者需要情绪转换的地方,她总能感觉到那道目光适时地落在自己身上,带着一种沉静的、审视的,却又莫名令人安心的力量。

  仿佛在说:我在这里。

  在这种无声的注视下,林晚星奇异地渐渐放松下来,声音越来越流畅,情感也越来越投入。她甚至开始敢于在朗诵中加入一些细微的肢体语言,眼神也敢于与台下的“观众”(主要是同学们)进行交流。

  “停一下,”文艺委员打断道,“晚星,你刚才那句‘星光刺破乌云’的情绪可以再强烈一点,有种冲破束缚的感觉。我们再来一遍。”

  林晚星点点头,调整呼吸,正准备重新开始,却听到角落传来陆辰轩清冷的声音:

  “背景音乐第37秒的鼓点可以加强,配合那句台词。”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看向他。陆辰轩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屏幕上,语气专业:“音效库里有更合适的雷声音效,我可以替换掉现在这个。”

  文艺委员反应过来,欣喜道:“太好了!陆同学你觉得合适就改!晚星,我们配合音乐再来一次!”

  林晚星看着那个专注于屏幕的侧影,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不仅在听,还在思考如何让她的表演效果更好。这种无声的支持,比任何言语都更让她感到鼓舞。

  这一次,当朗诵到“星光刺破乌云”时,恰到好处的、加强后的鼓点和一声逼真的雷鸣音效轰然响起,极大地烘托了台词的力量感。林晚星的情绪被完全带动起来,她的声音铿锵有力,眼神明亮,仿佛真的看到了希望之光撕裂黑暗的景象。

  朗诵结束,音乐教室里出现了短暂的安静,随即爆发出同学们由衷的掌声。

  “太棒了晚星!”

  “这次感觉对了!”

  “陆辰轩配的音效绝了!简直是点睛之笔!”

  林晚星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飘向角落。陆辰轩刚好也抬起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他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林晚星却清晰地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极淡的赞许神色。

  那一刻,所有的辛苦和紧张都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成就感和难以言喻的甜蜜。她仿佛不再是那个只能仰望他的、卑微的暗恋者,而是可以与他并肩作战、共同完成一件作品的伙伴。

  接下来的几次排练,陆辰轩几乎每次都准时出现。他话不多,总是安静地待在角落处理技术问题,但效率极高,提出的建议也总是一针见血。他的存在,仿佛给整个排练注入了一种沉稳可靠的力量。

  同学们也渐渐习惯了他的加入,甚至开始有人开玩笑:

  “陆大学霸,给我们节目这么尽心尽力,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啊?”

  “对啊对啊,是不是看在咱们班某个同学的面子上?”

  每当这种时候,林晚星都会脸红心跳地低下头,假装整理稿子。而陆辰轩通常只是淡淡地看提问者一眼,不予理会,或者用一句“职责所在”轻描淡写地带过。但他越是这样,大家越是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看向林晚星的眼神也越发暧昧起来。

  林晚星心里既甜蜜又有些不安。她享受着这种被他默默支持和关注的感觉,却又担心这些玩笑会让他反感,破坏这来之不易的和谐。

  这天排练结束得比较晚,同学们陆续离开。林晚星留下来帮忙收拾道具,一抬头,发现教室里只剩下她和还在关闭设备的陆辰轩。

  夕阳已经完全沉下,窗外是深蓝色的暮霭。教室里没有开主灯,只有电脑屏幕散发出的幽幽蓝光,映在陆辰轩的脸上,勾勒出他柔和的轮廓。

  空气突然变得安静而微妙。

  林晚星的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快。她犹豫着要不要主动说点什么。

  就在这时,陆辰轩关闭了电脑,站起身。他拿起自己的书包,走向门口。经过林晚星身边时,他脚步顿了顿,却没有看她,只是目视前方,用那惯有的、听不出情绪的语气,低声说了一句:

  “明天朗诵时,尾音可以再收一点,会更干净。”

  说完,他没等林晚星回应,便径直走出了教室门,身影消失在走廊的暮色中。

  林晚星愣在原地,手里还拿着一个道具。过了好几秒,她才反应过来他刚才说了什么。

  那不是一个技术建议,而是一个纯粹的、关于她朗诵技巧的、非常细微的指导。他连这个都注意到了?而且,是在所有人都离开后,单独对她说的?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惊喜和甜蜜的暖流,瞬间涌遍了她的全身。她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嘴角无法抑制地向上扬起,形成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哪里是冷漠?他分明比任何人都要细心,都要……在意。

  只是,这份在意,他选择用这样一种笨拙又隐晦的方式来表达。

  艺术节的舞台还没到来,但林晚星觉得,有些光芒,早已在舞台背后,悄然点亮了她整个世界。而这道光的来源,正来自于那个看似冰冷、实则细腻入微的少年。

  她开始无比期待,在真正的聚光灯下,与他并肩呈现作品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