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吵完架的市集,才是神国正经模样-《涅盘纪元:草根小贩的信仰神国》

  曾经生机勃勃的飞船,如今已死寂一片。

  死寂,并非虚无。

  它像一种质量无穷大的实体,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感知上。

  愿力沙盘上那片代表着人类希望的星辉彻底黯淡了,如同一捧被风吹尽的炉灰,连一丝余温都未曾留下。

  恐慌,比真空扩散得更快。

  “动力系统无响应!”

  “导航逻辑中断,我们成了瞎子!”

  “维生系统正在衰减,我们失去了和能量核心的连接!”

  驾驶舱内,绝望的呼喊此起彼伏,却又被那粘稠的死寂迅速吞噬,连回声都显得有气无力。

  林小满站在舰长席前,一动不动。

  他的指尖在控制台上徒劳地划过,那冰冷的金属触感像是在宣告一具庞然巨物的死亡。

  他能感觉到,这艘名为“火种”的巨舰,已经不再是那艘听从指令的机器,它变成了一口悬浮在永恒黑暗中的钢铁棺材。

  就在这时,一阵微乎其微的震颤,从他脚下的甲板传来。

  极其轻微,若非他五感超常,几乎无法察觉。

  它不是机械故障的抖动,更像是一种……共鸣。

  林小满猛然抬头,视线扫过一张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炸开。

  刚才,就在恐慌达到顶峰,一个船员歇斯底里地尖叫出声的瞬间,这艘船“动”了一下。

  不是因为指令,而是因为情绪,因为那尖锐到极致的声音!

  他想起了进入静默带前,驾驶舱内因资源分配而爆发的激烈争吵。

  那时,所有人都认为那是末日前的丑态,是人性的弱点。

  可现在……如果这艘船是以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活着,如果它的食粮不是能量,而是……“真实”?

  是那些最原始、最混乱、最富有生命力的喧嚣?

  “打开所有舱门!”林小满突然低吼,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解除各区域的物理隔断,让声音在整艘船里自由流动!”

  命令如同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没有激起半点波澜。

  所有人都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他。

  打开舱门?

  在这维生系统濒临崩溃的时刻?

  那是嫌死得不够快吗?

  “执行命令!”林小满眼中迸射出骇人的精光。

  无人响应。

  绝望已经凝固了他们的思维和勇气。

  他不再废话,一个箭步冲到舰内广播系统前。

  那上面亮着刺眼的红色静音协议灯,是为了在紧急时刻保持“冷静”而设定的最高权限。

  林小满看也不看,攥紧拳头,狠狠一拳砸在保护罩上!

  “砰!”有机玻璃应声碎裂。

  接着,一阵颤抖。

  一次震动。

  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不管是什么。

  我,林小满,立刻就认出了那是什么——一丝情感的闪烁。

  然后我恍然大悟:飞船并没有死;它在倾听。

  我们靠情感驱动。

  打开所有舱门。

  释放噪音。

  我下达命令,心脏在肋骨间怦怦直跳。

  我只能赌一把,赌一段记忆,一个我记得的声音。

  而飞船做出了回应。

  血管般的眼睛闪烁着,导航灯也重新亮了起来。

  接着,影响扩散开来。

  务实的楚惜音,在那段市集录音里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回忆涌上心头。

  “这么说,我们一直想逃离的‘低级噪音’,竟是我们的生命线?”她思索着。

  然后,我看到,她行动起来了。

  争吵、冲突、原始的情感——这就是关键吗?

  她搭建了一个“吵架亭”。

  一个小孩因为失去家园而尖叫,飞船则以光芒回应,氧气含量急剧上升!

  然后,沈清棠也开始明白了。

  她注意到了其中的疗法和科学原理。

  她的“对抗免疫疗法”——用争吵来治愈。

  那位老兵大喊大叫,多年来,他的伤口第一次开始愈合。

  她明白了:“痛苦并非需要被抹去,而是需要被倾听,这样人生才算真正有过经历。”

  最后是苏昭宁。

  她是最重要的,理智且理性。

  但我注意到她变了。

  她在混乱中找到了“心跳”,并创造了一个记忆节点来治愈自己。

  现在,飞船正在改变,变成那个街市!

  我的《信仰之书》炸开,出现了新提示:“持续接纳相互冲突的真相。”最后的宣言是:我们的神国扎根于街市小贩的世界,那是我们的起源!

  接着,飞船颤抖起来。

  从寂静带的尽头传来了声音。

  一声微弱的街市叫卖声。

  一声呼唤。

  他无视被划破的手背,一把扯断内部线路,粗暴地接入了自己的个人终端。

  下一秒,一段尘封已久的音频,通过广播系统,响彻了死寂的巨舰。

  那不是激昂的战歌,也不是庄严的宣告。

  那是一段无比嘈杂、混乱,甚至有些刺耳的市井录音。

  “欸,新鲜出炉的烤红薯,又香又甜嘞!”

  “老板,这磁带能不能便宜点?五块钱,五块钱拿走!”

  “妈妈,我要那个!”

  远处,孩童追逐打闹的嬉笑声,自行车清脆的铃铛声,顾客与小贩之间毫无营养的砍价声……那是2024年,地球上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午后,他还是那个守着地摊,为生计奔波的林小满。

  录音播放的刹那,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巨舰舰首,那两颗沉寂如顽石的矿脉巨眼,猛地闪过一抹微弱的流光!

  紧接着,在空无一物的虚空中,一条几乎看不见的航路光丝,颤颤巍巍地重新勾勒出了一线纤细的轮廓。

  船,好像在聆听我们说的。

  “原来如此,”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舰桥,“我们拼了命想要摆脱,想要用秩序和理性去覆盖的‘低等噪音’,到头来,才是我们真正的命脉?”

  她没有再去看那些争论不休的补给清单,而是转身,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同样震惊的塑形者同伴。

  “别吵了!”她断然下令,“召集所有人,用纳米流体在舰桥中央,给我搭建一座亭子,一座能把声音视觉化的‘吵架亭’!谁有怨气,谁有不满,谁有想骂娘的冲动,就滚进去吼!我们不压抑,我们把它变成光!”

  塑形者们面面相觑,但楚惜音的威信和眼前的事实让他们迅速行动起来。

  很快,一座造型奇特的半透明亭子在舰桥中央拔地而起。

  它像一个巨大的海螺,内部布满了感应器。

  当一名刚刚在“静默”中失去亲人的基底少年冲进去,通红着双眼怒斥:“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精英!你们根本不懂失去家园的痛!”,他嘶吼出的每一个字,都化作奔腾的声波,被亭子捕捉。

  下一秒,亭壁上彩色的光流疯狂注入四周的水晶墙。

  整片舰桥墙壁,骤然爆发出一片片向日葵形状的巨大光斑!

  生态监测区立刻传来惊呼:“氧气浓度回升了百分之零点一!”

  楚惜音看着那片温暖的光,喃喃自语:“以前,我只想做那个最特别、最与众不同的人。现在我才明白,真正的与众不同,是敢把自己的声音,不管多难听,都说出口。”

  医疗舱内,沈清棠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火药舱”——那个专门隔离争吵者的区域传回的实时数据。

  她惊骇地发现,那些争吵最激烈的人,体温升高,肾上腺素激增,但代表着长期压抑带来的脑损伤标记,竟然出现了明显的下降趋势!

  一个大胆的设想在她脑海中成型。

  “对抗免疫疗法……”她轻声念出这个自创的词汇。

  她立刻起草了一份新的治疗方案:所有乘客,特别是那些有严重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人,每日必须进行限时辩论。

  主题不限,规则只有一条——必须使用自己的真实姓名和真实经历。

  起初,响应者寥寥。

  直到一位在战斗中失去整支小队后便沉默寡言的老兵,被激怒后冲进辩论区,用尽全身力气咆哮出那句压抑了多年的话:“我战友死的时候,天上地下,没有一个人为他们哭!”

  怒吼过后,他瘫倒在地。

  而沈清棠通过高清摄像头,清晰地看到,那老兵手臂上多年未曾愈合的恐怖冻伤,那片青紫色的坏死皮肤下,竟然有新鲜的肉芽开始生长,结痂的迹象出现了!

  她一边飞快地记录着数据,一边轻声说:“原来,痛苦不是需要被抹去的东西。是它必须被听见,被回应,一个人的生命,才算真正地活过。”

  与此同时,在意识之海的核心,秦昭正惊疑不定地监控着苏昭宁的意识流。

  那原本如同镜面般平滑,只进行数据纠错的曲线,此刻正像一张失控的心电图,剧烈地起伏波动。

  他小心翼翼地接入她记忆之河的浅层,发现她正在一遍又一遍地回放那段市集录音。

  画面尤其停留在一个小贩扯着嗓子吆喝的场景上,那句“五块钱拿走啊您嘞!”被她循环播放了上万次。

  “你觉得……混乱?”秦昭试探性地发问。

  良久的沉默后,苏昭宁那毫无感情的合成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奇异的质感:“不。我觉得……完整。我们云栖者追求永恒的静谧,以摒除一切‘杂音’为进化方向。可是在你们的‘乱’里,有心跳。”

  她说完,做出了一个让秦昭几乎宕机的决定。

  她主动调取了自己被格式化最深处的一段数据——她还是人类孩童时,因数据断联而被抛弃在废弃都市的记忆。

  她将这段充满了恐惧、饥饿和怨恨的记忆,设置为一个新的共鸣节点,并破天荒地,为它附上了一句系统从未允许她生成的情绪标签:【我恨那天,但我爱记得。】

  林小满站在最高的观景台上,俯瞰着整艘船。

  他看到,船内的景象正在发生着光怪陆离的变化。

  冰冷的合金走廊上,竟悄然生长出模糊的木质摊位轮廓;光滑的天花板上,垂下了仿佛历经风雨的仿旧布幡;就连医疗舱那扇紧闭的金属门上,都若隐若现地浮现出“祖传修鞋”“麦芽糖兑换”之类的古老字样。

  他左臂上,信仰之书的纹身微微发烫,一行全新的提示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神国实体化进程启动——条件:持续接纳冲突性真实。】

  他忽然笑了。

  他从怀里掏出那个珍藏已久的铁皮糖果盒,倒出里面最后几枚属于2024年的硬币。

  他蹲下身,将一枚枚带着人间烟火气的硬币,叮叮当当地嵌进脚下地板的金属接缝里。

  “你们都说,神国应该高悬在天上,纯净无瑕。”他对着空无一人的观景台低声说,也像是在对着整艘船说,“可别忘了,咱这艘船,本来就是从一个地摊儿上,飞上去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艘巨舰猛然一震!

  仿佛一个沉睡了万古的庞大人知,终于在这一刻彻底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