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旧书与新痕-《岁时予你》

  夜色如墨,缓缓地浸染了整个天空,月亮宛如银盘一般高悬在天际,洒下清冷的光辉,仿佛水银般倾泻在青石板路上。那青石板路在月色的映照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宛如一条银蛇蜿蜒前行。

  我缓缓地从喧嚣的夜市中走出,夜市的嘈杂声在我身后渐行渐远,仿佛被那夜色吞噬了一般。而我,则如同穿越了一道时空之门,从一个热闹喧嚣的世界,踏入了另一个静谧安宁的世界。

  街角的灯火在夜色中显得有些稀疏,昏黄的灯光在微风中摇曳,仿佛随时都可能被吹灭。而那些灯火所照不到的地方,则被一片漆黑所笼罩,让人不禁心生恐惧。

  然而,就在这漆黑的夜晚中,路旁老宅院墙内探出的枝桠,却给这黑暗带来了一丝生机。那些枝桠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宛如夜的精灵在低语。它们的存在,让这夜晚不再那么可怕,反而多了几分神秘和诗意。

  苏念手里的藤蔓糖画已经啃得只剩一小截竹签,琥珀色的糖浆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陆时砚自然地接过那根竹签,快走两步,准确地将它投进路边的分类垃圾桶里。晚风带着夜市残留的烟火气拂过,夹杂着一丝凉意。他把搭在苏念肩上的外套又往上提了提,指尖不经意蹭到她颈后的肌肤,那温热的触感让她轻轻缩了下脖子。

  “冷吗?”陆时砚突然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来,关切地看着她,然后伸出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她的手背。

  她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似乎有些吃惊于他的举动。陆时砚的眉头微微皱起,他能感觉到她的手有些发凉。

  “嗯,有点冷。”她低声说道,声音中透露出一丝虚弱。

  陆时砚的心中涌起一股疼惜之情,他毫不犹豫地说:“那我们先不直接回家,拐个弯去陆家老宅拿点东西吧。”

  他的语气很温柔,让人感到十分安心。接着,他嘴角微扬,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补充道:“顺便也可以让你看看我当初被你当成‘管家’时,翻旧书的地方。”

  苏念眼睛一亮,瞬间忘了些许凉意:\"就是你第一次'忽悠'我的那个花园?\"她想起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第一次踏进陆家老宅时的情景。那时他穿着浅灰色的家居服,悠闲地坐在藤椅上翻着一本泛黄的线装书,阳光透过香樟树的缝隙落在他侧脸,连带着周遭的绿植都透着股沉静的书卷气。可她偏偏傻愣愣地凑上去问:\"管家先生,陆教授在家吗?\"

  回忆让她的耳根微微发烫。

  陆时砚低笑出声,指尖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是你先认错人,还当着我的面吐槽'管家比老板矜贵'。\"他牵着她往老宅的方向走,脚步刻意放缓了些,\"后来每次在花园翻书,都忍不住想起你当时叉着腰的样子,像只炸毛的小刺猬。\"

  通往老宅的小路幽静而曲折,两旁是有些年头的梧桐树,树叶在夜风中沙沙作响。偶尔有夜归的行人骑着自行车从他们身边经过,车铃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脆。越往深处走,街灯越是稀疏,月光便越发显得明亮。

  老宅坐落在一条安静的巷子尽头,青砖砌成的围墙爬满了常春藤,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深沉。陆时砚取出钥匙打开侧门,木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

  花园比苏念记忆中更加静谧。月光如水,透过香樟树茂密的枝叶洒下来,在青石板路上投下细碎的光影。角落里种着一株老梅树,枝干虬曲,在月色中勾勒出苍劲的轮廓。花坛里的秋菊还在绽放,暗香浮动,与泥土的清新气息交织在一起。

  陆时砚熟门熟路地领着她走向角落里的藤椅。那藤椅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扶手被磨得光滑发亮。椅边的石桌上,还随意地摆着几本没看完的旧书,封面印着模糊的\"考古纪要\"字样,书页已经泛黄。

  \"就是这儿。\"他拉着苏念在藤椅上坐下,自己则半蹲在她面前,指尖轻轻拂过石桌上的书脊,\"那天你送来的是林薇落在娘家的围巾,我刚接过,就听见你在背后嘀咕'这管家看着真年轻,就是话少了点'。\"

  苏念脸颊发烫,伸手去捂他的嘴:\"不许说了!再说我就不理你了!\"话音未落,就被他轻轻咬住指尖,温热的触感让她瞬间僵住,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陆时砚松开她的手,眼底盛着月光般柔和的笑意:\"不说了。\"他起身走向旁边的储藏室,脚步声在静谧的花园里格外清晰。片刻后,他拎着一个深棕色的木盒走出来。那木盒做工精致,表面雕刻着缠枝莲纹,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今天要拿的就是这个——\"他打开木盒,一股淡淡的墨香扑面而来,\"之前托朋友找的绝版画册,里面有不少你方案里能用的藤蔓纹样。\"

  苏念凑近细看,木盒里静静躺着一本线装画册,封面是深蓝色的布面,已经有些褪色。她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泛黄的纸页上印着精美的卷草纹样,旁边还有工整的毛笔小楷注解。再往后翻,每一页都收录着不同朝代的藤蔓纹样,从汉代的古朴简练到唐代的繁复华丽,应有尽有。

  令她惊讶的是,几乎每一页的空白处都有陆时砚用钢笔写下的注解,字迹清隽有力。有的地方标注着纹样的年代特征,有的记录着相关的历史典故,还有的写着纹样在现代设计中的应用建议。

  当她翻到其中一页宋代缠枝纹时,忽然发现角落里画着个小小的简笔人像——扎着丸子头,手里拿着画笔,专注的神情栩栩如生,旁边还歪歪扭扭写着\"念念的藤蔓\"。

  \"这是......\"苏念抬头看他,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惊喜。

  \"上次在文创店看你画书签,觉得你握笔的姿势很有意思,就随手画了。\"陆时砚在她身边坐下,指尖轻轻点在简笔人像上,\"后来研究这些纹样时,总想着哪一种更配你画的藤蔓,不知不觉就写了这么多注解。\"

  他说着,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一支银色的钢笔。笔身泛着温润的金属光泽,笔夹上刻着细小的花纹。\"这支笔是我刚当教授时得的奖,笔尖软,适合画细线条。\"他将钢笔递到苏念手里,\"你要是喜欢,以后就用它画纹样。\"

  苏念握着钢笔,指尖传来冰凉的金属触感,却又被陆时砚掌心的温度捂得暖融融的。她忽然想起他在学术交流会上替她挡流言的坚定,想起他研究菜谱给她做糖醋排骨的笨拙,想起他在夜市替她挡住晚风的细心——原来从她误把他当成\"管家\"的那天起,这些藏在细节里的偏爱,就已经悄悄开始了。

  月光静静地洒在画册上,那些历经岁月的纹样在月色中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生命。苏念拿起钢笔,在画册空白的一页上,轻轻画了一段藤蔓。笔尖在纸面上流畅地滑动,勾勒出藤蔓柔美的曲线,最后在藤蔓顶端缀了个小小的\"砚\"字。画完,她把画册递到陆时砚面前,眼睛亮晶晶的:\"以后我的藤蔓纹样里,都有你的名字啦。\"

  陆时砚看着那抹淡黑色的藤蔓,眼底的笑意更深。他伸手揽过苏念的肩,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声音轻柔得像夜风:\"那我的画册里,以后也都有你的痕迹。\"

  花园里不知名的虫鸣时断时续,仿佛在为这一刻伴奏。月光下,画册摊开在石桌上,新画的藤蔓与旧印的纹样交叠在一起,像极了他们从初遇到此刻的纠缠与契合。苏念靠在陆时砚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雪松味,听着他轻声为她解读画册里的纹样典故,忽然觉得,原来最好的感情,从来都不是一方对另一方的掌控,而是像这藤蔓一样,你缠着我,我绕着你,在岁月里慢慢长出彼此的痕迹。

  夜渐深,月光偏移,在青石板上投下新的光影。陆时砚合上画册,仔细收进木盒里。\"该回去了。\"他轻声说,却依然保持着拥抱的姿势,仿佛舍不得打破这一刻的宁静。

  苏念点点头,从他怀里起身。指尖无意间触到石桌上那几本《考古纪要》,书页已经泛黄卷边,想来是经常被翻阅的。她忽然很好奇,在这些年的时光里,他独自一人坐在这花园中,伴着花香与书香,度过了一个怎样的午后。

  离开老宅时,陆时砚细心锁好侧门,木门合上的轻响在夜色中格外清晰。巷子里的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青石板路上交错重叠。他一手提着木盒,一手紧紧牵着苏念,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传递,驱散了秋夜的凉意。

  这个夜晚,因为一段藤蔓糖画,一本绝版画册,还有老宅花园里的温暖回忆,在时光中留下了独特的印记。而那些交织在旧书页与新笔迹之间的情意,正如藤蔓般,在岁月里悄然生长,缠绕成生命中最美的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