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战前会议-《从荒芜领地到神权之敌》

  随着嚎叫声的逼近,撤退变成了真正的亡命奔逃。

  石拳带领的队伍,如同被无形猎手驱赶的鹿群,在积雪及膝的林间艰难穿梭。沉重的雪橇在颠簸不平的地面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上面挤满了瑟瑟发抖、不断回头张望的伤者和孩童。战士们则分散在队伍两侧和后方,搀扶着那些体力不支的冰爪部落幸存者,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惊恐和疲惫,但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们拼命迈动双腿。

  森林仿佛活了过来,充满了恶意。身后的兽吼声、沉重的奔跑声、树木断裂声如同附骨之蛆,紧追不舍,并且越来越近!那声音不再是分散的嚎叫,而是一种混合了多种野兽的、狂暴而统一的奔腾洪流,带着摧毁一切的疯狂气势。

  “快!再快一点!”石拳不断低吼着,他庞大的身躯在队伍最后压阵,如同移动的堡垒。他手中紧握着染血的巨斧,斧刃上凝结的冰霜和暗红色血迹诉说着之前的短暂接战。

  有几头速度极快的冰爪貂和霜狼追了上来,被他如同拍苍蝇般狠狠劈飞,残肢和内脏洒在雪地上,瞬间就被后续涌来的兽潮淹没。但这点抵抗对于庞大的兽群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

  “不行!它们太快了!我们带着这么多人,根本跑不过!”一个灰岩村的年轻猎人喘着粗气喊道,脸上充满了绝望。

  就在这时,那位冰爪部落断臂的老猎人突然猛地停下了脚步。他剧烈地喘息着,浑浊的眼睛看了看身后越来越近的烟尘和恐怖声响,又看了看前方艰难跋涉、尤其是那些雪橇上惊恐无助的孩子,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石拳队长!”冰须老人猛地抓住石拳的胳膊,他的手冰冷而用力,“这样下去不行!我们都会死在这里!得有人留下来,挡它们一挡!”

  石拳瞳孔一缩:“不行!要走一起走!”

  “一起走就是一起死!”老人几乎是在咆哮,因为激动,断臂处的伤口再次渗出血水,“我这把老骨头,活着也是累赘!但冰爪部落不能绝种!这些孩子得活下去!你们凛鸦领,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

  他猛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兽皮紧紧包裹的、散发着微弱寒气的物件,塞进石拳手里:“这是部落萨满以前用的‘冰嚎号角’,吹响它,能暂时唤醒这片土地古老的寒意,也许……也许能稍微阻挡一下那些发疯的畜生!但我没力气吹响了……交给你们了!”

  不等石拳反应,冰须老人猛地转身,面向追兵而来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将他那残存的生命力和毕生对这片森林的微薄理解,灌注到脚下的雪地中。他脸上靛蓝色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发出微弱的光芒,他张开嘴,发出一种古老而苍凉的音节,不再是人类的语言,更像是风雪本身的呜咽!

  “以冰爪之魂,唤冬神息止——!”

  轰!

  他前方的雪地猛地炸开!一道并不高大却异常厚重的冰墙瞬间拔地而起,虽然只有短短十几米的宽度,却散发着惊人的寒意!冰墙上甚至浮现出模糊的、咆哮的冰爪熊虚影(冰爪部落的图腾)!

  这突如其来的阻碍显然让冲锋在最前面的兽群措手不及,几头霜狼收势不及狠狠撞在冰墙上,筋断骨折!兽潮的势头为之一滞!

  而这个老人,在释放出这最后的力量后,身体如同被抽干了所有水分,迅速变得灰败僵硬,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瞬间被冻结在原地,保持着张开双臂的姿势,仿佛一尊永恒的冰雕,阻挡在疯狂与逃亡之间。

  “冰须爷爷!”雪橇上一个孩子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走啊!!!”石拳目眦欲裂,发出一声痛彻心扉的咆哮,狠狠一拳砸在雪橇上,最终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全体都有!全速撤退!别辜负了冰须老爷爷的牺牲!”

  队伍再次爆发出悲愤的力量,疯狂地向南冲去。石拳最后看了一眼那尊迅速被兽潮淹没的冰雕,将那份沉重的感激与仇恨狠狠压在心底,抓起那冰冷的号角,大步追上队伍。

  冰须老人的牺牲,为他们争取到了宝贵的几分钟。队伍终于冲出了森林最茂密的区域,前方地势变得相对开阔,距离灰岩村的哨塔轮廓已经隐约可见。

  但身后的兽潮并未停止,它们如同决堤的洪水,绕开或撞碎那小小的阻碍,再次汹涌追来!而且,在奔腾的兽群之中,开始出现一些更加令人不安的身影:那些身上挂着冰凌、骨骼外露、行动僵硬的“怪物”!

  “警报!拉响警报!”距离哨塔还有数百米,石拳就运足气力,如同惊雷般怒吼起来!

  嘹亮而急促的牛角号声立刻从哨塔上响起,打破了灰岩村短暂的宁静,一声接一声,传递着最高级别的危险信号!

  村口的栅栏迅速关闭,了望塔上出现了紧张的人影,箭矢的寒光在阳光下闪烁。

  “开门!快开门!是我们!”队伍疯狂地冲到最后一段路程。

  村口的守卫认出了石拳和自家的猎人,毫不犹豫地奋力推开沉重的栅栏门。队伍如同溃堤的洪水,狼狈不堪地涌入了相对安全的村墙之内。

  砰!

  栅栏门在最后一人进入后,被重重关上,插上了粗大的门栓。几乎就在同时,如同黑色的潮水般的兽群先锋,已经嘶吼着扑到了村外,狠狠撞在加固过的木制栅栏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撞击声!

  “顶住!长矛手上前!弩箭准备!”哈克的声音及时响起,他早已闻讯赶到村口,组织起了防御。

  在石拳出发冰爪村时,在卡尔的建议下,哈克等人就开始在领地北面加强巡逻并且加固防御工事。

  石拳瘫坐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看着周围惊魂未定、哭泣不止的幸存者和同样疲惫不堪的战士们,又看了看村外那密密麻麻、疯狂冲击着栅栏的恐怖兽潮,心中充满了后怕和沉重。

  他成功了,他把大部分人都带了回来,但代价是惨重的。

  兽潮在冲到防御栅栏前时,依旧悍不畏死地往前冲,哈克立即下令手下发射弩箭。

  幸好准备充足,兽潮在留下一地尸体后,总算停下了冲击的势头,不过还是不断在外围的森林中逡巡。

  ……

  半个时辰后,灰岩村中心最大的石屋——临时充作议事厅的地方,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核心成员全部到齐:老管家亚伯脸色苍白,眉头紧锁;艾莉努力保持着镇定,但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她的紧张;哈克眼神凶狠,身上还带着兽血;纳瓦罗面色凝重,海上的经验在陆地兽潮面前似乎有些无力;卡尔飞快地记录着什么,脸色严肃;莉娜则正在帮忙给几名受伤的冰爪部落幸存者处理伤口,眉头紧蹙;苔丝站在角落,小脸满是担忧。

  石拳用最简练的语言,快速汇报了北方的惨状和一路的惊险,重点强调了兽潮的规模、疯狂程度以及那些诡异的“冰霜怪物”,最后,他沉重地提到了冰须老人的牺牲。

  “……情况就是这样。低语冰霜森林彻底疯了,冰爪部落已经不复存在。兽潮的数量远超我们想象,而且它们似乎……不知恐惧,不畏死亡,目的性极强,就是要摧毁一切活物。”石拳的声音沙哑,“我怀疑,这背后绝对有我们不知道的原因,冰须老人说的‘污染圣地’,恐怕不是虚言。”

  屋内一片死寂,只能听到屋外隐约传来的零星的兽吼和撞击栅栏的声音。

  “栅栏……能撑多久?”亚伯声音干涩地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哈克脸色难看地回答:“临时加固过,但这次兽潮太猛了,还有那种力量巨大的冰原犀和雪巨魔……如果它们持续不断冲击,最多……最多两天,肯定会出现缺口。我们的弩箭和人力也有限。”

  “不能死守!”纳瓦罗开口道,“必须主动削弱它们!我们可以制作一些陷阱,火油!对,火油应该对它们有效!”

  “火油储备不多,而且天气太冷,效果可能会大打折扣。”艾莉立刻翻看着手中的物资清单,忧心忡忡地说,“粮食方面,突然多了近百张吃饭的嘴,虽然有点压力但还算可以,我们的粮食储备一向比较丰富。但是药品,特别是伤药,莉娜小姐说消耗会非常快。”

  莉娜抬起头,补充道:“还有,我从那些伤员的伤口上,感觉到一种异常的冰冷能量残留,和普通的冻伤或野兽抓伤不同,更接近……某种腐蚀性的寒毒,处理起来很麻烦,需要特定的草药中和,而我们库存的相应药材很少。”

  卡尔放下笔,冷静地分析:“当务之急,是立刻采取行动。第一,立刻动员所有能动员的人力,不惜一切代价加固所有防御工事,尤其是村口和可能被突破的薄弱点。第二,组织精锐小队,在哈克和石拳的带领下,依托工事,用弩箭、陷阱和火油尽可能多地消耗兽群有生力量,尤其是那些体型巨大、威胁高的目标。第三,艾莉小姐立刻统筹分配所有物资,实行定量配给,优先保障战士和伤员。第四,莉娜和我立刻尝试配置更多针对性的伤药和驱兽药剂,哪怕效果有限也要尝试。第五,必须立刻尝试向领主大人汇报这里的情况,虽然他在闭关,我们不该打扰,但万一……”

  他没有说完这个万一,但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

  他的话条理清晰,赢得了众人的赞同。

  “就这么办!”亚伯最终拍板,苍老的身体里爆发出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哈克,防御和反击交给你!艾莉,物资和后勤绝不能乱!纳瓦罗,你带熟悉地形的人,帮忙设计陷阱和协助防御!卡尔,莉娜,草药和伤员拜托你们了!石拳,你熟悉北方和兽群,协助哈克,并且抓紧时间休息恢复,你是我们最重要的战力!苔丝,你想办法联系领主,尽可能把消息传给他。”

  他目光扫过所有人,语气沉重无比:“领主大人将领地托付给我们,现在到了最危急的时刻!灰岩村是我们最后的家园,背后就是我们的亲人、朋友和未来的希望!没有退路!唯有死战!”

  “死战!”所有人,包括刚刚加入的卡尔和莉娜,都齐声低吼,眼中燃烧起决绝的火焰。

  会议结束,众人立刻如同上紧发条的机器,飞速行动起来。

  哈克和石拳大步走向村口,咆哮着指挥防御;艾莉跑去仓库,开始清点分配物资;纳瓦罗带着几个水手和猎人,开始搜集材料制作简易陷阱;卡尔和莉娜则立刻钻进了临时腾出的医务所,开始处理伤员和配置药剂。

  苔丝,走到议事厅门口,望着北方阴沉的天空和村外影影绰绰的兽潮,小手紧紧握住了颈间一枚微微发亮的冰晶——那是林恩进入遗迹前留给她的,用于紧急联系的信物。她尝试再次集中精神,向地底深处传递着更加焦急和清晰的求援信息。

  凛鸦领,这座刚刚点燃希望之火的新生领地,迎来了诞生以来最严峻的考验。

  坚壁清野,浴血奋战,成为了唯一的选择。

  而在地底深处,林恩是否能接收到这来自地面的、越来越急促的求救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