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地裂天坑-《从荒芜领地到神权之敌》

  火墙的光芒在寒冷的空气中跳跃,如同生命最后倔强的舞蹈,但它终究无法持久。燃料迅速消耗,火焰的高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低,那令人窒息的灼热感和浓烟也逐渐减弱。

  栅栏缺口后方,临时堆砌的障碍物显得如此单薄可怜,后面是浑身浴血、气喘吁吁、眼神却依旧凶狠的战士们。石拳拄着卷刃的战斧,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子。哈克站在了望塔上,弩箭早已射空,他只能死死盯着火焰后方那重新开始骚动、蠢蠢欲动的黑影,手心全是冷汗。

  艾莉带领的后勤队伍已经拿不出更多的箭矢和火油,她们只能将源源不断的冰水抬上来,但这对于即将到来的下一波冲击,无异于杯水车薪。伤兵营里挤满了人,痛苦的呻吟和压抑的哭泣声不绝于耳,莉娜和卡尔忙得脚不沾地,草药和绷带飞速消耗。

  绝望的气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淹没每个人的心头。疲惫、伤痛、物资匮乏……他们已经做到了极限,但兽潮仿佛无穷无尽。

  众人无不期盼起过去一直带领大家走过各种艰难险阻的领主大人,但从苔丝的反应来看,领主大人还是没有消息。

  “准备……最后一搏吧。”石拳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他重新握紧了战斧,眼神扫过身边每一个还能站着的战士,那眼神在说:死,也要咬下它们一块肉!

  就在这时,一个纤细却异常坚定的身影爬上了村口最高的一处了望台——是苔丝。

  寒风吹拂着她淡金色的头发,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碧色的眼眸却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她双手紧紧握住胸前那枚林恩留下的、微微发亮的冰晶,闭上了眼睛。

  “苔丝?你要干什么?快下来!那里太危险了!”艾莉在下面焦急地喊道。

  但苔丝恍若未闻。她的全部精神力,如同开闸的洪水,通过那枚冰晶信物,疯狂地涌向大地深处!她在沟通那些沉睡在地底、与凛鸦领有着神秘联系的仆从——冰髓蠕虫!

  这不是精细的操作,也不是温和的引导。而是不顾一切、近乎粗暴的强制命令!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急切和恳求!

  “地下!村子前面!挖!拼命地挖!塌陷!帮我们!!!”

  她将自己的意志、地面的惨状、众人的绝望,毫无保留地灌注进这道精神指令中,甚至不惜燃烧自己的精神力本源来增强信号的强度和范围!

  一瞬间,苔丝感觉自己的脑袋仿佛被一柄巨锤狠狠砸中,鼻血瞬间涌出,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一阵发黑,几乎要从了望台上栽下去,但她死死咬着嘴唇,依靠着栏杆,硬生生挺住了,继续疯狂地输出着指令!

  地下深处,那些原本在休眠或按照既定路线挖掘通道的冰髓蠕虫群,被这前所未有的、饱含绝望与命令的精神脉冲惊动了!它们简单的大脑无法理解复杂的情绪,但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来自“上层”(它们视林恩和与其关联密切的苔丝为引导者)的、无比强烈的“需要破坏”的意志!

  轰隆隆……!!!

  就在火墙即将彻底熄灭,最前线的霜狼已经按捺不住开始试探性前冲的瞬间——异变陡生!

  灰岩村正前方,兽潮最密集的区域,大地猛地发出沉闷的、令人心悸的轰鸣!紧接着,地面如同脆弱的蛋壳般剧烈起伏、龟裂!无数道巨大的裂缝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开来!

  “怎么回事?地震了?!”无论是人类还是野兽,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地之威惊呆了!

  然而,这并非地震!

  下一秒,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泥土碎裂和岩石崩塌声,大片大片的土地猛地向下塌陷!一个巨大无比、边缘不规则的天坑骤然出现!

  正在其上方的兽群根本来不及反应!脚下的坚实大地瞬间消失,失重感猛地攥住了它们!最前排的霜狼惊恐的哀嚎刚刚出口,就化作急速下坠的绝望悲鸣,如同被无形巨手扫落的蚂蚁,成片成片地跌入那突然张开的、深不见底的黑暗巨口!它们互相碰撞、践踏,试图抓住什么,却只能徒劳地在空中挥舞着爪子,然后被更后面涌上的、同样收不住脚步的同类重重砸下,一起坠向深渊!

  等待它们的无非是被碾作肉饼。

  几头体型庞大的冰原犀发出惊恐欲绝的嘶鸣,粗壮的四肢疯狂刨动,却根本无法阻挡沉重的身体滑向裂开的深渊边缘。它们如同山崩时滚落的巨石,带着巨大的动能砸落,将下方早已填满的、还在挣扎的狼群和熊罴瞬间压成肉泥,骨骼碎裂的可怕声响甚至短暂压过了轰鸣!最终,它们自己也沉重地砸在坑底,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再也动弹不得。

  那坑洞深处,并非一片死寂。隐约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的甲壳摩擦声和令人牙酸的咀嚼撕扯声!一些侥幸未被摔死、还在坑底痛苦挣扎哀嚎的野兽,突然被黑暗中窜出的、苍白巨大的环节状身躯猛地缠住、拖入更深的黑暗!那是忠实行事的冰髓蠕虫,它们不仅制造了塌陷,更将这巨坑变成了它们的狩猎场,无情地清理着一切掉落其中的活物!短暂的惨叫声和骨头被碾碎的咯吱声后,便只剩下令人毛骨悚然的吞咽和蠕动声。浓烈的血腥味和土腥味混合着从坑底蒸腾而上,形成一片淡红色的、令人作呕的雾气。

  这景象宛如地狱之门洞开,吞噬着无尽的生灵!后续的兽潮被这恐怖绝伦的一幕彻底吓破了胆!它们本能地惊恐嘶吼,疯狂地向后逃窜,互相践踏,原本井然有序的进攻阵型瞬间崩溃瓦解!

  就连那些一直静立后方的“冰霜怪物”,似乎也对这纯粹物理层面的、规模浩大的破坏和坑底传来的同族惨死的气息感到了一丝困惑和忌惮,暂时停止了前进。

  转瞬之间,灰岩村前方出现了一道宽达数十米、深不见底的巨大鸿沟!沟底隐约传来野兽垂死的哀鸣和令人牙酸的咀嚼声……幸存的冰髓蠕虫在处理掉落的美食。

  崩塌的土石暂时形成了一道新的、虽然粗糙却无比坚实的天然屏障!

  劫后余生的守军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景象,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死寂持续了数秒,随后,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带着哭腔的呐喊从村墙内爆发出来!

  “天哪!是大地!大地在帮我们!”

  “是领主大人!一定是领主大人施展的神迹!”

  “我们得救了!暂时得救了!”

  石拳和哈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比的震惊和一丝后怕。他们比普通村民更清楚,这绝非自然现象!

  “是苔丝!”哈克猛地抬头,看向了望台。

  只见苔丝依旧保持着双手紧握冰晶的姿势,但身体却软软地靠在栏杆上,脸色白得透明,鼻血和嘴角都溢出了鲜血,双眼紧闭,已然彻底昏厥过去,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为了发出那道足以改变战局的指令,她过度透支了自己的精神力,甚至可能伤及了本源。

  “快!上去几个人!把苔丝小心地抬下来!莉娜呢!莉娜在哪?快来看看她!”亚伯的声音带着颤抖和急切。

  立刻有几个手脚麻利的妇人小心翼翼地将苔丝从了望台上抬下,从伤兵营被匆匆叫来的莉娜立刻冲上前进行急救。

  “快!别愣着!”石拳第一个反应过来,发出雷鸣般的吼声,驱散了众人的狂喜,“兽潮只是暂时被吓退了!它们还会回来!这沟壑挡不住它们太久!趁现在!立刻加固所有防御!修理栅栏!把缺口彻底堵死!收集所有能用的石头木头,加固村口!”

  他的吼声惊醒了所有人。是的,危险并未解除,这只是宝贵的喘息之机!

  没有任何人犹豫,劫后余生的庆幸瞬间转化为更加疯狂的工作动力。能动的男人们立刻冲向仓库,搬运木料石料;妇女和老人则开始收集散落的箭矢——哪怕有些已经损坏,烧热水,照顾伤兵;孩子们则帮忙传递工具和食物。

  哈克组织起人手,开始利用地形,在那条巨大的沟壑后方设置更多的绊索和陷阱。

  莉娜在给苔丝喂下保命的药剂、确认她暂时脱离生命危险后,立刻又投入了对其他伤员的救治,卡尔在一旁协助,同时飞快记录着药品的消耗,眉头紧锁——本来就很缺乏的药品马上就要见底了,所幸食物还算充足。

  灰岩村,这台濒临崩溃的战争机器,在这来之不易的喘息之机里,再次疯狂地运转起来。每一个人都知道,这短暂的平静,是用苔丝的重伤和地底仆从的牺牲换来的。下一次兽潮再来时,必将更加凶猛和疯狂。

  他们必须利用好每一分每一秒,为生存争取更多的筹码。而地底深处的林恩,通过那微弱的精神链接,隐约感受到了地面战局的逆转和苔丝付出的惨重代价,那份被强行压下的焦灼,再次化为更加汹涌的暗流,在他冰冷的意志下,推动着净化以更快的速度进行。

  喘息之机,也是风暴前最后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