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寂静林海-《从荒芜领地到神权之敌》

  北方,是无垠的雪原,是肆虐的风暴,是生命绝迹的白色荒漠。

  林恩紧随着前方那道撕裂风雪的冰蓝流光,将速度提升到极限。脚下的积雪仿佛化作了坚冰,每一次借力都带着一种奇特的弹性,让他得以在深可及膝的雪地上保持着惊人的奔行速度。这是他结合了冰核之力、幽暗本源的轻灵以及冰冠铭纹带来的、对冰雪环境更深层次理解后,自行领悟出的赶路方式,虽不及寒歌那般举重若轻,却也远超寻常武者。

  他的目光大部分时间都锁定在前方,关注着寒歌的状态,以及被寒歌以精妙寒气牵引着、悬浮飞驰的冰晶平台。平台上,苔丝小小的身影蜷缩着,双手紧紧抓着冰柱,脸色有些苍白,显然这种高速移动对她而言仍是极大的负担。但她始终咬着牙,没有发出一声抱怨,双眼紧闭,眉头微蹙,似乎在努力集中精神,履行着她的职责。

  林恩能隐约感觉到,一丝极其细微却异常坚韧的精神力,如同蛛丝般从苔丝身上蔓延开来,一部分连接着他胸前的行囊,安抚着其中沉睡的星核;另一部分则如同触角,小心翼翼地探向四周的风雪,感知着环境中任何一丝不寻常的波动。

  这女孩的坚韧和天赋,一次次超出了他的预期。

  不知奔行了多久,天色始终维持着一种灰蒙蒙的、介于黄昏与黎明之间的状态,仿佛极北之地的时间流逝都与外界不同。风雪似乎永无止境,视野里除了白,还是白,一片苍茫。

  突然,前方引路的寒歌速度骤然减缓,最终停在了一片看似与其他地方并无不同的雪坡之上。他肩头那缕被压制的暗灰色能量,不易察觉地躁动了一下。

  林恩立刻停下脚步,落在寒歌身侧,警惕地环顾四周。冰晶平台也悄无声息地停下,苔丝睁开眼,有些茫然地看向前方,随即,她的脸色微微一变。

  “感觉到了吗?”寒歌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凝重。

  林恩凝神感知。起初,似乎只有永不停歇的风声。但很快,他察觉到了异常。风声……变了。不再是那种狂暴的、试图撕碎一切的咆哮,而是变成了一种低沉的、仿佛呜咽般的流动,带着一种粘稠的、令人心智迟缓的质感。

  更明显的是温度。周围的寒意并未加剧,反而似乎……停滞了。一种绝对的、仿佛连分子运动都要冻结的“冷”,取代了之前那种带着流动感的严寒。这种冷,直接作用于灵魂,让人从心底泛起一种想要放弃一切、沉入永恒睡眠的倦怠感。

  “这里的风……和感觉……好奇怪。”苔丝小声说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它们好像……是活的,在说话,但说的都是让人想睡觉的坏话。”

  林恩心中一凛。苔丝的精神感知果然敏锐,她直接道出了这种异常的本质——带有精神侵蚀属性的静默之力,已经浓郁到足以影响环境的地步!

  他顺着寒歌的目光向前望去。前方不远处的景象开始扭曲,仿佛隔着一层晃动的水波。雪白的大地逐渐被一种深沉的、仿佛吸收了所有光线的灰黑色所取代。那不是土壤或岩石的颜色,而是一种……腐败的、失去所有生机后的死寂之色。

  一片巨大的、望不到边际的森林,如同沉默的巨兽,匍匐在前方。那些树木早已失去了植物的形态,树干扭曲如同挣扎的鬼影,枝桠光秃,呈现出一种类似金属或骨骼的惨白与暗灰交织的色泽。没有树叶,没有鸟鸣,甚至连风雪吹过树梢的声音都变得微不可闻。

  寂静。

  一种吞噬一切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如同实质的帷幕,笼罩着这片诡异的林海。只有那低沉呜咽的风声,如同墓穴深处的叹息,在死寂的林木间缓缓流淌。

  “我们快到了。”寒歌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却让气氛更加凝重,“‘枯萎林海’,世界之脊的外围屏障之一。这里的静默污染已经与环境彻底融合,形成了独特的‘寂灭场’。任何闯入者,都会受到持续的精神侵蚀和生命力剥离。”

  他抬起手,指向那片死寂的森林:“穿过这里,才能抵达世界之脊的山脚。但林海本身,就是巨大的考验。跟紧我,不要离开我寒气笼罩的范围,尽量不要长时间注视那些枯木。”

  林恩点了点头,将苔丝胸前的行囊又紧了紧,他能感觉到,星核在行囊里不安地动了一下,似乎也对这片区域本能地感到排斥。他看向苔丝:“苔丝,感觉怎么样?能撑住吗?”

  苔丝的小脸更白了,她用力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被那诡异寂静搅得有些紊乱的心神,点了点头:“我……我可以。就是……就是那些‘声音’有点吵……”她指的是那无声寂静中蕴含的精神低语。

  “集中精神,感应星核,把它当作你的‘灯塔’。”林恩提醒道。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利用星核那混沌而特殊的本质,来对抗外界的侵蚀。

  苔丝依言闭上眼,将更多的精神力集中在胸前的行囊上。很快,她脸上的痛苦神色稍稍缓解,呼吸也平稳了一些。

  寒歌不再多言,周身寒气勃发,形成一个淡蓝色的、如同蛋壳般的椭圆形光罩,将他自己、林恩以及承载苔丝的冰晶平台都笼罩在内。光罩形成的瞬间,那种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冰冷和倦怠感明显减弱了,虽然并未完全消失,但至少回到了可以承受的范围。

  “走!”

  寒歌低喝一声,率先迈步,踏入了那片灰黑色的、死寂的土地。

  一进入林海的范围,光线仿佛瞬间被吞噬了大半,周围变得异常昏暗。空气粘稠得如同在水中行走,每一步都带着不小的阻力。脚下是松软而冰冷的灰烬状物质,踩上去悄无声息。

  即使强如寒歌,也不得不放慢了速度,依靠着仅有的一丝光线缓慢前行着。

  四周那些惨白的扭曲枯木,仿佛拥有生命般,在昏暗的光线下投下狰狞的影子。林恩谨记寒歌的警告,避免长时间直视它们,但眼角的余光依旧能捕捉到那些树木表面如同血管般微微搏动的暗色纹路,以及一些树干上空洞的、仿佛在无声凝视着闯入者的树瘤。

  呜咽般的风声在耳边盘旋,试图钻入脑海,勾起内心最深处的疲惫与绝望。林恩紧守心神,冰核与眉心铭纹持续运转,散发出纯净的寒意,抵御着这种无形的侵蚀。他注意到,寒歌撑起的光罩边缘,不断与空气中无形的静默之力发生着细微的碰撞,发出滋滋的、仿佛冰雪消融般的声音,显然维持这个光罩对寒歌而言也是持续的消耗,只是不知道他能支撑多久。

  苔丝坐在平台上,身体微微颤抖,双手紧紧抓着冰柱,指节发白。她绝大部分精神力都用于维系与星核的链接,对抗着外界无孔不入的精神低语,几乎无力他顾。

  行囊中的星核,反应则有些奇特。它似乎很不安,在行囊里轻微地躁动着,发出断续而低沉的呜咽。它左眼的幽蓝星璇时而微亮,似乎在抵抗着什么;右眼的暗金漩涡则旋转得极其缓慢,仿佛在警惕地审视着这片充满敌意的环境。林恩能感觉到,星核并非完全被动地承受侵蚀,它那混沌的体质,似乎也在本能地、极其缓慢地……尝试着解析甚至同化一丝丝侵入其周围的静默之力,只是这个过程极其艰难且结果难料。

  三人在这片死寂的林海中沉默地前行着,速度比在外面雪原上慢了许多。每一步都如同在泥潭中跋涉,不仅要对抗物理上的阻力,更要时刻抵御精神上的侵蚀。

  不知走了多久,或许是两个时辰,或许是半天,在这片失去时间感的林海里,很难准确判断。唯一变化的是前方的枯木似乎更加密集,形态也越发狰狞。

  突然,寒歌猛地停下脚步,光罩也随之凝滞。

  “有东西过来了。”他冰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警觉。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林恩也感知到了。不是声音,也不是气息,而是一种……“存在”的靠近。一种冰冷的、充满恶意的“注视”,从四面八方的枯木阴影中投射而来。

  苔丝猛地睁开眼,小脸上血色尽失,她颤抖着指向左侧一片格外扭曲的枯木丛:“那里……有很多……很小的……很饿的‘念头’!”

  下一刻,那片枯木的阴影仿佛活了过来,如同潮水般涌动!无数只巴掌大小、通体灰白、形态如同剥皮蝙蝠与扭曲蜘蛛结合体的生物,悄无声息地从中涌出!它们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布满细密獠牙的圆形口器,周身散发着浓郁的静默污染气息,如同灰色的潮水,向着三人笼罩而来!

  “是“寂灭蝠蛛”!”寒歌提醒道。

  那是静默污染环境中滋生的低级畸变体,个体弱小,但通常成群出现,擅长精神干扰和生命力汲取!

  “不要被它们靠近!它们的撕咬会加速生命流逝!”寒歌厉声警告,手中冰晶长枪已然扬起,枪尖寒气大盛!

  林恩眼神一凛,钢剑瞬间出鞘,幽蓝的剑光在昏暗中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

  真正的考验,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