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阴兵快递-《别惹小爷,我爷爷可是土地爷》

  王小虎是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中醒来的。

  喉咙里像是塞了一把沾满铁锈的砂纸,每次呼吸都刮得生疼。

  他睁开眼,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聚焦在土地庙那布满蛛网的房梁上。

  应急灯惨白的光线下,灰尘无声地飘荡。

  他试着动了一下,全身的骨头仿佛生了锈的齿轮,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右臂依旧没有知觉,像一截枯死的木头挂在身侧,皮肤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败色,表面覆盖着薄薄的黑冰,冰层下似乎有细微的紫红色流光偶尔挣扎闪过。

  屏幕上的数字冰冷地跳动着:【66:45:12】。

  比昏迷前,只过去了不到十五分钟。

  但这十五分钟,像是从鬼门关打了个来回。

  他扭动僵硬的脖子,看向四周。

  土地爷瘫坐在海眼旁,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胸口那片琉璃碎片黯淡无光,裂纹似乎又蔓延开少许。

  每一次轻微的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哑声。

  苏清妍靠在墙角的服务器残骸堆里,闭着眼,脸色惨白得像张纸。

  锁骨下的金线几乎看不见了,只有在庙外偶尔传来车辆驶过的微弱震动时,才会应激般泛起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金芒,旋即又迅速湮灭。

  宇文恺依旧昏迷不醒,但烧焦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指甲深深抠进地砖的缝隙里。

  庙里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焦糊电子元件、陈年香火、淡淡的血腥,以及一种……仿佛刚被雷霆洗礼后又混入九幽深处阴寒的、难以言喻的陌生气息。

  王小虎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尝到的只有血沫和一种冰冷的金属味。

  他运转体内那点可怜的力量。

  丹田里,山魄的生机如同将要熄灭的炭火,只能勉强维持心脉一丝温热;

  星屑的虚无之力散逸在四肢百骸,让他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像是随时会化风而去;

  契约反噬和生死簿的死气被地底老鬼抽走了大半,残余的部分蛰伏在右臂伤口深处,与那层诡异的黑冰以及天雷余威达成了一个极其脆弱的平衡。

  最让他心头一沉的是,他与脚下这片土地、与土地庙之间那种玄而又玄的联系,变得前所未有的微弱。

  土地爷神格被剥夺,他自己又半死不活,这方土地的“灵性”正在快速消散。

  他能感觉到,庙外那些原本被土地爷神力隐隐排斥的污秽之气,正在试探着向这里侵蚀。

  “水……”他发出嘶哑的声音,干渴灼烧着喉咙。

  土地爷猛地惊醒,浑浊的老眼看向王小虎,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又布满忧色。

  他挣扎着爬过来,从角落里摸出一个脏兮兮的塑料瓶,里面还有小半瓶浑浊的凉水。

  王小虎用左手接过,仰头灌了几口。

  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带来片刻的舒缓,但随即被更强烈的虚弱感取代。

  “感觉怎么样,乖孙?”土地爷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死不了。”王小虎喘了口气,目光落在自己那截枯枝般的右臂上,“就是这玩意儿,好像真废了。”

  土地爷伸手搭上王小虎的左腕,一丝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的神力探入,片刻后,老脸皱成了一团:“生机几乎被抽干,经脉郁结,魂光黯淡……能醒过来已是万幸。下次天雷若至,绝无可能再故技。”

  王小虎没接这话茬,而是看向庙外。

  夜色深沉,但城市的光污染让天空呈现一种诡异的暗红色。

  “那对母女……怎么样了?”他问的是林婉的事。

  土地爷叹了口气:“地底那些家伙办事倒是利落。刚才有微弱的愿力反馈回来,带着感激和一丝迷茫……纠缠她们的‘脏东西’确实消失了,债务印记也抹除了。但她们记忆似乎受了影响,只记得做了个噩梦,细节模糊。”

  “干净就好。”王小虎眼神动了动,“那枚‘样品’呢?”

  土地爷指了指王小虎的怀里。

  王小虎低头,用左手从衣襟内摸出那枚禁锢着西装虚影的结晶。

  结晶表面的裂纹似乎又多了一些,里面的虚影更加淡薄,冲撞的力度也弱了许多,像是快要耗尽了能量。

  “这东西……”王小虎掂量着结晶,感受到其中那股冰冷的、与阴气截然不同的规则力量,“像个信标。”

  就在这时,结晶突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内部那道淡薄的西装虚影猛地僵住,然后像是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直勾勾地“望”向庙外东南方向。

  虚影的嘴巴无声开合,似乎想传递什么信息,但最终只是化作一缕更加稀薄的黑烟,蜷缩在结晶角落,不再动弹。

  几乎同时,苏清妍锁骨下的金线猛地灼热了一下,让她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她睁开眼,眼神有些涣散,但专业本能让她立刻看向那枚结晶。

  “信号……增强了。”她声音虚弱,带着困惑,“刚才那一瞬间,它接收到了一段极其短暂的定向脉冲……来源……很远,带着强烈的加密特征,不是常规的电磁波……”

  土地爷听得云里雾里:“加密?”

  王小虎却眯起了眼睛。

  他想起了宇文恺昏迷前划出的代码,想起了苏清妍分析的境外银行。

  “是追债的那个‘本体’?它在尝试联系这个丢失的‘终端’?还是说……地底那帮老鬼,已经顺着线摸到些什么了?”

  他话音刚落,庙外墙角那片早已干涸的地面,毫无征兆地再次渗出了粘稠的黑水。

  这一次,黑水蔓延的速度很慢,悄无声息,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意味。

  一股冰冷的意念,如同滑腻的毒蛇,悄然钻进土地爷的脑海。

  土地爷身体一僵,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半晌才喃喃道:“它们……传回消息了……”

  “怎么说?”王小虎握紧了左拳,牵扯到胸口的伤,又是一阵咳嗽。

  “线索……指向海外,一个叫‘自由港’的地方。”土地爷转述着地底传来的信息,语气充满了荒诞感,“它们说,那里是‘阳债’流转的一个巨大枢纽,无数看不见的‘线’在那里交织……操纵这些‘线’的,似乎不完全是阴魂,也不完全是活人……而是一种……‘缝合物’。”

  “缝合物?”王小虎皱眉。

  “就是把生魂用特殊手法,强行缝合进某种法器或者……机器里。”土地爷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让它们保留部分生前的记忆和技能,却成为绝对服从的工具。那个‘追债使’,就是这种东西。它们还说……自由港的水很深,背后可能牵扯到某些……堕落的阴神,甚至是试图染指阴阳两界秩序的疯狂凡人势力。”

  土地爷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后怕:“它们追踪到自由港外围,就感受到好几股极其强大的气息,不敢再深入了。它们说……这笔买卖,风险比预想的大得多‘定金’不够。”

  王小虎听着,脑子里飞快盘算。

  堕落的阴神?

  疯狂的凡人?

  缝合生魂的机器?

  这些信息碎片拼凑起来,指向一个远比地府老鬼更复杂、更危险的对手。

  他们利用阳世的规则,行阴间的勾当,躲在现代文明的阴影里。

  “告诉它们,”王小虎眼神一狠,“风险大,收益也大。只要它们有胆子继续跟,下次的‘硬货’,我付三倍!但有个条件——”

  他举起左手,指向地上那道依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海眼裂缝:“下次天雷下来之前,它们得先帮我送个‘快递’。”

  土地爷一愣:“快递?送什么?送去哪儿?”

  王小虎用下巴点了点手中那枚裂纹密布的结晶:“把这玩意儿,原封不动地,给我扔回自由港去!最好,能直接扔到它们老巢门口!”

  土地爷倒吸一口凉气:“乖孙!你这是要主动挑衅?!万一激怒了背后的势力……”

  “不挑衅,他们就不会来找我吗?”王小虎打断他,声音冰冷,“雷部、地府老鬼、还有这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阳债’集团,全都盯上我了。与其等着他们上门,不如先扔块石头过去,听听响动。看看这帮躲在阴沟里的老鼠,到底怕什么!”

  地底那股冰冷的意念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

  庙外的黑水微微荡漾着。

  终于,意念再次传来,带着一种混合着贪婪和谨慎的复杂情绪。

  土地爷转述:“它们同意……但要求必须先拿到一部分‘预付款’。它们需要力量来打通前往自由港的阴阳通道,还要隐匿行踪,避开那里的感知。”

  “预付款?”看了看自己几乎报废的右臂,又看了看虚弱不堪的土地爷和苏清妍,最后目光落在了昏迷的宇文恺身上。

  他咬了咬牙:“告诉它们,我可以再分一缕魂血给它们!但这次,绝对不能动我根基!”

  土地爷骇然:“不可!乖孙你的魂体已经……”

  “少废话!”王小虎低吼,“照我说的做!”

  土地爷看着王小虎决绝的眼神,最终沉重地叹了口气,将条件传递过去。

  地底的存在似乎对魂血极为渴望,立刻同意了。

  很快,那只枯瘦的鬼手再次从黑水中探出,这一次,它没有抓向王小虎的右臂,而是悬停在他的眉心前方。

  一股冰冷的吸力传来,王小虎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一根无形的针扎了一下,一阵尖锐的刺痛直冲脑门,眼前瞬间发黑。

  他死死咬住牙关,硬生生从本就黯淡的魂光中,剥离出了一小缕蕴含着自身本源气息的血色能量。

  那缕魂血离体的瞬间,王小虎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梁,软软地瘫倒下去,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意识陷入了半昏半醒的模糊状态。

  鬼手贪婪地卷走那缕魂血,迅速缩回黑水之中。

  得到“预付款”后,庙外的黑水开始剧烈翻涌,一股强大的空间波动以土地庙为中心扩散开来。

  地面的黑水不再平铺,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向上扭曲、凝聚,渐渐勾勒出一个模糊的、类似某种古老符文的门户轮廓。

  门户内部幽暗深邃,散发着跨越遥远距离的空间气息。

  那只鬼手再次出现,小心翼翼地捧起王小虎放在地上的那枚结晶,将其投入了那道幽暗的门户之中。

  结晶没入门户的瞬间,门户剧烈震颤了一下,内部传来隐约的、无数屏障的呼啸声。

  随即,门户迅速收缩、变淡,最终连同那片黑水一起,彻底消失不见。

  只在原地留下一股淡淡的、混合着阴气与遥远海洋咸腥味的奇异气息。

  土地庙内恢复了死寂。

  屏幕上的数字无情地跳动着:【66:30:01】。

  王小虎躺在地上,眼神涣散地望着屋顶,胸膛微弱地起伏。

  这一次的“交易”,几乎榨干了他最后的本钱。

  他将一枚不知道会引发什么后果的“炸弹”,通过地府老鬼的“阴兵快递”,直接扔向了一个远在海外、充满未知危险的漩涡中心。

  是福是祸,他已无法预料。

  他只能在心里低语,那是他从小在街头摸爬滚打学会的唯一道理:

  “先把水搅浑……浑水,才好摸鱼……”

  疲惫如同漆黑的潮水,再次将他吞没。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似乎听到极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微不可察的、类似玻璃破碎的清脆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