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人生命的价值-《天堂来的风》

  毕可想起那夜,狼尖利的牙齿钻自行车咕噜,想探进洞咬人,那一幕是那样真实,足以做几夜噩梦了。

  只是那夜,德西温暖坚实的怀抱、稳定有安全感的气息,消除了她那最初、本该诞生的心理阴影。

  现在,毕可全想起来了。

  德西,他不能有事……

  “呀……”

  毕可紧张地瞳孔一缩,身子软软地,就摔在门槛上了。

  “哎呀!毕可 !”

  “她怎么晕了!”

  大队里记工分的、管仓库的,两人今天都在。赶紧扶着毕可起来,把她先扶到门口的凳子上。

  毕可管的抽屉开着条细缝,里面有大队的钱。账目买农资,每日进进出出,今天里面有一沓纸币。

  所有人都在关注毕可。

  想叫醒她。有人麻溜地出去找赤脚医生。

  只有来喜看见了抽屉缝里,隐约露出的钱。

  毕可刚结算完大队一笔卖红薯的钱,还没来得及锁抽屉,来喜就冲进来了。

  来喜的男人李川,当了十年会计,抽屉里有什么,她能不知道?

  顿时,恶从胆边生。

  她轻拉抽屉,数都不数,瞬间把一叠纸币全揣在兜里,迅速合上。

  毕可,你男人抢了我男人的饭碗。他被狼咬了,活该 !

  这是老天爷指路。

  让你丢钱,把这会计的工,给我男人再还回来!

  *

  德西没有犹豫,摩托车开到卡车边,从车斗里扶起赵明,背着他放上卡车。

  不等李大和他们了,他先抓紧时间往镇上送。

  虽然不知道卫生院在哪里,但没关系,他长嘴了,会问。

  这会儿镇上卡车也少。

  几个老乡看着卡车上下来一个金发碧眼的,说流利汉语,一脸焦急,问卫生院在哪儿。

  再一看卡车里,还有个痛得在呻吟哀嚎的,一时来不及奇怪了,赶紧指路。

  等李大和他们几个人骑自行车赶过来时,赵明已经被大夫打完针、包扎好伤口了。

  那大夫刚才看见这个蓝眼睛,背着个腿上裹肥料袋子布的进来,吓了一跳。

  一问情况,德西汉语说得清楚。

  “他被狼咬了。要打狂犬疫苗、破伤风。处理伤口。”

  几句话的治疗方案,比他这个大夫都说得清楚,他难免多看两眼。

  这个人长得好好看。

  因为送来很及时,离受伤只有一个多小时,提前有止血,撕裂伤创面没有感染坏死,相对好处理,大夫也省事。

  他一边包扎一边说,“幸亏你送来快,不然咬成这样,这腿,真保不住。”

  赵明躺在床上,失血过多已经濒临休克,但他昏过去前,还是对德西说了一句。

  “谢,谢……你。”司马德。

  李大和一进来就跑到病床前,问,“咋样?咋样?”

  “腿能保住。”

  四个字,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但赵宝强这时候说了一句话。他来的路上着急,但是又担心。

  “那个……你们开车那个汽油,我们没油票,也给不了你们钱。”

  就是说,你们救了人,但是我们大队啥都给不了。

  没钱,没汽油。

  因为富木村就没卡车,哪来的油票。

  一辆大卡车开过来,就为了送这么个人,耗的几升汽油,算谁的?

  之前富木村借卡车,汽油费司机费都另外算了几块的。

  德西一愣。李大和也一愣。

  德西第一次感到了人生命的价值,可以用钱来衡量。比如,汽油钱。

  卡车每出来一趟,大队都要记账的。油票用了几升。

  这,洪山村的卡车单单送富木村的一个人过来,咋算咋记?

  德西想了想。他有农场给的富余油票,他那摩托车加柴油,就是用那油票的。

  这一趟来回,算七升油。他出吧。

  况且,他要把郑光明从村里弄出来,怎么都要跟富木搞好关系。

  “我有油票,我出。”

  李大和马上不同意。

  “这不是你的事!”

  可是,富木村就是没有啊。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油票,也难倒了赵宝强。

  自己大队啥啥都没有,出了这种事就靠别人,不难堪吗?

  赵宝强觉得心里憋得慌,还有羞耻感。

  他这个组长,当得不窝囊吗?啥都没有,啥都干不了。

  但他能做什么?

  他表情阴郁地说,“司马德,谢谢你。”

  这声谢谢,配合这挺压抑的表情,可真看不出什么感激之情来。

  而是一种隐藏着羞辱的憋屈和捉襟见肘的无奈。

  德西能感受到。他只点点头。

  *

  赵明的媳妇坐牛车到了卫生院,所有人就坐卡车离开了。

  等德西开着车回到村里时,已经下午了。

  他去接自己媳妇,大队办公室的人一见到他,赶紧说。

  “司马德,你媳妇晕了。赶紧回去看看去吧?”

  晕了?!

  刚处理完一桩救命的事。当下,自己媳妇又……这又是一番心急如焚,他赶紧骑着摩托回家。

  下午毕可晕倒时,大队那个记工员,到处去找赤脚医生。

  李玉园在菜地里只是听到一句,“毕可会计晕了”,就赶紧放下活儿,往大队跑。

  毕可是她最好的朋友。今天德西他们都去打猎了,可怎么办。

  怎么了?怎么了?不会又是那个来事儿了吧?这可太尴尬了。

  李玉园赶紧找正在修水渠的一个男知青帮忙。

  他们到办公室时,来喜她们早走了。李玉园先看了看,不是那事。

  但毕可软着身子,昏迷了,怎么叫都不醒。

  她和那人把毕可背回去,通知医生也去了教堂。等到比尔他们接手照顾了,李玉园为了工分,就先走了。

  德西的车“突突突”在教堂前院停下时,这位五十多岁的刘大夫懂点中医把脉,刚给毕可看完,正朝着礼拜堂门外走。

  见到司马德,他就笑笑。

  德西焦急地问。

  “我媳妇,她晕倒,怎么样了?”

  是不是身体太弱,之前饿了几年,那个底子就一直不太好。

  “醒了。”刘医生气定神闲地道。

  “没大事。她怀孕了。”

  啊!……呀!德西惊喜地嘴巴一张,合不拢了。真的吗?

  刘大夫点点头。

  “孩子两个多月。没大事。我看她现在的营养,是跟得上的。你看看你们教堂里,那竹竿上挂的有肉有鸡,饿不着。”

  德西一听,赶紧道。

  “医生,谢谢你。那个肉,您拿走一条。”

  李婆婆在礼拜堂里听见他说了,赶紧去后院去拎肉。

  这会儿赤脚医生在乡下看病,也收不到什么诊金。何况毕可也没大事,没用药。

  刘大夫本来就是白来一趟。听见这么痛快地给一条肉,还真的挺高兴。

  “谢谢,谢谢你,司马德。”

  “医生,我媳妇为什么会晕倒?”

  刘大夫是知道那两年这地方困境的。要说毕可这姑娘,本来没爹妈也挺可怜。到了年岁,就说当时那情况,许给谁家合适。

  如果比尔走,不一定能带她走。比尔真的走了,小可跟谁过?让一个小姑娘守着这么座教堂,不可能。

  没想到来了个外国男人,娶了她。

  这会儿看见小可的男人如此焦急,一双碧蓝色眼睛里,全是不遮掩的紧张和心疼。传闻说这个男的特别疼媳妇,真不假。

  今天自己也没做什么治疗,一上来她男人就送条肉。挺大方。当下便多解释几句。

  “她原来呢,是有些气血不足。不过这个,是能慢慢养好的。今天呢,就是太激动了,晕倒了。”

  激动? 为什么激动?

  刘大夫又说,“司马德,你放心,我以后有空会过来,多给她看看的。”

  第一次来就给肉,下次肯定还会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