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这次我没躲,它也没砸我-《庶女攻略:病弱皇子的千层套路》

  听政三日结束,京城重归寂静。

  雪停了,宫墙外的柳枝垂着冰凌,像凝固的泪痕。

  苏锦黎却睡不安稳。

  每夜闭眼,便是前世金殿重现——龙椅上的帝王冷笑如刀:“你不过是个庶女,也配听钟?”话音未落,头顶铜铃骤然坠落,砸碎颅骨,血溅白玉阶。

  她总在那一刻惊醒,冷汗浸透中衣,腕间那道旧疤隐隐灼痛,仿佛真有铁链勒入皮肉。

  不是怕死,是怕从未真正活过。

  重生以来,步步为营,借势、联姻、布局、翻盘,她以为自己早已斩断过往,可那一声冷笑,依旧能将她钉死在命运的起点。

  某个深夜,风穿回廊,烛火摇曳。

  她披衣起身,未唤侍女,独自穿过王府暗道,走入地宫深处。

  寒气扑面而来,石壁渗水,唯有中央主钟静立千年,铜身斑驳,却隐隐泛着青光。

  她站定,仰头望着这口曾为万民震响的哑钟,声音很轻,像是问它,又像问自己:

  “你说,我到底是在逃命,还是一直在找命?”

  话音落下,四下无声。

  可就在刹那,钟体竟轻轻一震,细微到几乎错觉,连脚下石板都只颤了一瞬。

  但苏锦黎清楚地感觉到了——这不是幻听,也不是地脉震动。

  它回应了她。

  她怔住,指尖抚上钟身,冰冷粗糙的纹路划过掌心。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沈琅捧着一封密函快步而来。

  “王妃,七爷派人送来的,说务必亲手交您。”

  信封无字,火漆印着一枚断裂的玉玺图案。

  她拆开,只见一行墨迹清峻:

  “律源窟有异动,似与‘记忆封存’有关。”

  她眸光微敛。

  律源窟,是地宫最底层的禁地,传说藏有初代乐官刻录天地之声的石碑,历代无人得见。

  萧澈不会无端示警。

  翌日清晨,她带陈老重返密室。

  老人年迈体衰,一路喘息不止,却坚持亲手点燃七盏青铜灯。

  灯光映照下,石壁突然浮现前所未有的图像——

  一名古装女子跪于钟前,手中握着一枚小铜铃,背影单薄而决绝。

  她身后站着七道模糊身影:有盲眼老妇(柳婆子)、铁三爷之妻、十二坊失声乐工……甚至还有那个饮下净音汤后终生不能言语的老乐工赵十三。

  陈老浑身颤抖,枯指几乎贴上石壁:“这不是诅咒……也不是终结。这是传承!每一次有人为声而死,钟就记住一个名字。它们没消失,只是沉进了钟心里。”

  苏锦黎呼吸微滞。

  原来所谓“哑钟”,并非不能鸣,而是以沉默铭记。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当晚,她下令沈琅筹备一场“无声祭”——不奏乐,不诵文,只请那些曾因发声而残、而亡、而毁的人,齐聚地宫,在主钟前写下遗言,然后亲手焚化,放下执念。

  消息传出,城南瞽目坊来了三十多名盲童;西巷织户会抬出三具空棺,内放被绞断喉咙的唱曲妇人牌位;北市鼓社的老鼓手抱着一面裂鼓,跪着爬进地宫……

  他们不说一句话,只是默默提笔,在纸上写下想说却再也说不出口的话。

  “我想再唱一次《太平引》。”

  “我儿子只是说了句‘官府欺人’,就被割了舌头。”

  “娘,我不是疯子,我只是听见了钟声。”

  一张张纸投入火盆,灰烬升腾,如蝶飞舞。

  最后,全场寂静。

  苏锦黎缓步走上高台,手中捧着那枚小小铜铃——前世她攥着它死去,今生它一直沉默,从未响过。

  她闭上眼,耳边仿佛又响起那句刺骨冷笑:“你不过是个庶女,也配听钟?”

  这一次,她没有退。

  风穿地宫,烛火明灭,她的声音低得只有自己听得见:

  “这次我不逃了。你若要我死,便来吧。”刹那间,钟体轰鸣。

  那声音不似凡响,如渊底惊雷自地脉深处滚出,整座地宫剧烈震颤。

  石壁渗水成线,青铜灯摇曳欲灭,众人无不后退,或跌坐于地,面露惊惶。

  唯有苏锦黎仍立于高台中央,衣袂翻飞如旗,背影笔直如刃。

  她掌心的铜铃剧烈震颤,几乎要挣脱而出——可她没有松手。

  指节泛白,腕间旧疤忽然灼热,橙光自皮肉下透出,与铃身共鸣共振。

  那光不刺眼,却温润如初阳照雪,竟将周身阴寒尽数驱散。

  一道金光自主钟心射出,如佛手轻抚,笼住她的身形。

  那一刻,她听见了无数声音:有低泣、有清唱、有怒斥、有呢喃……它们从钟体纹路中涌出,汇成一股无声的洪流,涌入她的骨髓。

  不是诅咒,是回响。

  元惠禅师不知何时已立于地宫门口,袈裟微动,眉目沉静。

  他望着那被金光环绕的身影,合十低叹:“钟不惩真心,只压谎言。”

  声落,钟鸣渐止。

  余音绕梁三匝,终归寂静。

  众人怔然良久,才缓缓抬头,望向台上女子——她依旧站着,却像是变了一个人。

  不再是那个步步为营、藏锋于袖的七王妃,也不是前世含恨而终的卑微庶女。

  她站在那里,像一座终于落地生根的山。

  沈琅上前扶她,却被她轻轻摇头拦下。

  她走下高台,脚步平稳,每一步都踏在众人目光的焦点上。

  经过盲童身边时,她蹲下身,将一枚小铃轻轻放入孩子手中。

  那孩子虽看不见,却仿佛感知到了什么,嘴角微微扬起。

  三日后,照心台。

  晨雾未散,石阶凝露。

  苏锦黎独自前来,手中捧着那枚曾贯穿她两世命运的铜铃。

  它不再冰冷死寂,表面浮现出一丝极淡的裂痕,蜿蜒如笑纹,又似泪痕。

  她将其置于照心台中央的凹槽之中,动作轻缓,如同安放一段沉睡的灵魂。

  碑文悄然浮现新句,墨色如血,却无杀意:

  “我曾为声而死,今为声而活。”

  风过林梢,无人言语。

  当晚,主钟第七层裂音环缓缓闭合,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仿佛锁扣归位。

  随后,它化作一枚天然铜印,通体青褐,纹路如律谱流转,无声坠入尚仪局档案库深处。

  崔明瑜亲自接住,指尖微颤。

  她没有将它供上权位,而是静静放在案头,压住一卷《乐典残章》。

  镇纸而已。

  而在七王府书房,烛火微明。

  苏锦黎翻开一部新册,封页题着三个字:《民声志》。

  她提笔蘸墨,写下第一行字:

  “从此以后,没有人需要靠一个钟来证明自己值得被听见。”

  窗外月光如水,那只铜铃静静躺在紫檀匣中,裂痕微光流转。

  那一夜,京城万籁俱寂,连更鼓都停了三刻。

  苏锦黎并未入睡。

  她召来沈琅与崔明瑜,取出一卷素帛,展开于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