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两个孩子-《掘明》

  再次来到城外,顾临渊这回并未询问之前商行的人员,而是自己仔细观察起来,至于为何不直接明说招工,因为如果直接明说招工,那么这些流民会聚集起来,万一造成什么混乱,自己难辞其咎,另外就是自己要好好观察一下,拖家带口虽然说是累赘,但是这也是保障村民安全的方式。

  顾临渊就这么慢慢的观察着,在流民中转了半个时辰也算是摸清了大概,于是把自己看好的流民暗暗记住,找到里长一起商议,毕竟户籍迁入安河村还要里长的认同。

  对于顾临渊的挑选,里长并未多言,而是让顾临渊带着自己再去确认一遍,于是顾临渊和里长一起商量,待确认后,顾临渊一处一处的说明自己的情况并邀请他们上工,并且户籍问题都交给自己。

  顾临渊习惯了用后世平等待人的习惯去对待任何人,这些人一听还可以上工赚工钱,还可以带着自己的家人一起,对于逃难这么久的人来讲,顾临渊算是他们心中的菩萨,顾临渊甚至相信,如果自己能给他们安排好后事,他们愿意替自己去干任何事情。

  不过顾临渊暂时没这想法,又花了一个时辰左右,终于和所有人说完,都是同意跟随顾临渊一起去安河村,顾临渊则让他们分批次,一波一波的人往安河村的路上走,到时候一起等候众人聚齐,顾临渊也不敢让刚刚谈完的人聚集一起,人都是有从众的心理。

  顾临渊这回拉拢的流民青壮有三四十人,算上家庭也有百十号人,一起出发,不止城卫军会戒备,剩下的流民也会出现不少人跟随他们一起,零散的出发反而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

  看着最后一波人离开后,顾临渊则走到里长面前道:“里长爷爷,人也挑选的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好,小顾,那我们先回去吧。”

  顾临渊叫上方海一起回去,还没走几步,就看到有城内出来士绅家的管家和下人过来挑人,顾临渊心中不解,这个时间才过来选人,不是太晚了吗?于是顺耳便听了一下。

  “张管家,去那边看看,前些日子就看中了那流民中的小丫头,虽然满脸泥土,但是也盖不住那俊俏的脸蛋,没想到她爹就是不卖,当时人太多,怕引起骚乱,不好下手,近几日我悄悄的跟踪他们,发现那丫头他爹已经重伤濒死,现在过去正好可以拿下。”那下人一脸猥琐的对着张管家说道。

  那管家听后也是一喜,这下人虽然说人长得不怎么样,但是偶尔也是攒钱去窑子的老手,在这方面算是人才,于是开口道“小六子,做的不错,等会去我把你调到后厨,你在那好好做事。”说完,拍了拍小六子的肩膀示意他带路。

  顾临渊则是看了一眼方海,方海没看懂顾临渊看自己做什么,于是习惯性的点头示意一下他可以走了,顾临渊以为方海看懂自己要跟上那两人,于是一个在前面走,一个在后面看着顾临渊走的方向有点懵。

  至于里长,也没看懂两人做什么,本打算跟着他们,但是一想他们还是要回到商行牵回方海家的马车(驽马和板车),于是往回走,再转身看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索性直接回城里先把马车迁到城门口,万一晚上宵禁之前他们回来,还能直接一起回村,宵禁后自己也不敢晚上回村,到时候再回到商行就行。

  顾临渊和方海悄悄的借助流民的身形跟随前面的两人,七拐八拐的走到人群的后方,此时一个中年人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身下的稻草被暗红色的鲜血掩盖,流血过多的脸上透露出异常的苍白,身边的一个稍大点的孩子轻手轻脚的收拾中年人身上的杂草,小女孩则小心翼翼的喂着中年人喝水。

  中年人刚喝完小小女孩喂的水,看到几天前出现的过小六子,脸上的愤怒突然出现,并大声喝道:“你给我滚,我的孩子我不卖!”似乎是牵动了伤口,让本就强撑着的身体瘫倒在地,小女孩似是被中年人吓到,轻轻的抱着中年人的胳膊,眼泪不停的滑落:“爹,你怎么了?哪地方疼吗?”

  大一点的男孩此时蹲下从地上捡起一块大的石头,恶狠狠的盯着面前的两人,似乎这两人再敢往前一步,就要上去拼命。

  “你这流民倒是挺能活的,都这样还没死呢?本来想着这些日子你早就该暴尸荒野了,这小子是你儿子吧,你说你把孩子卖给我们多好,你们爷俩也可以活着不是吗?”小六子略带嘲讽的说道。

  中年人并未回复那叫小六子的下人,只是突然之间感觉到自己身体一轻,瞬间明白了什么,眼神微微一暗。

  看到在怀中哭泣的女儿,强忍着疼痛,轻声的说道:“妞妞乖,别怕,爹没事”说完,微微颤抖的手带着些许草末缓缓的放在小女孩的脸上,似要牢牢的记住女儿的样子,然后对着站在身前的男孩说道:“大娃,你过来。”

  那男孩听到中年人呼唤他,转身跪坐在地上,轻声的喊了一句“爹”。

  “大娃,爹知道自己不行了,你要好好照顾妹妹,爹最后悔的就是没能看到你们长大,是爹没用,以后没法再保护你们俩了,大娃,记住了,你是大丈夫,要照顾好妹妹,一定要照顾好妹妹,一定”中年人话还未说完,眼神中的光芒彻底消散,手掌也从小女孩的脸上滑落。

  那个张管家看到这一幕,嘴中不停的嘟囔:“真晦气,刚来就看到死人,小六子,今天要是事情没办好,以后最苦最累的活你逃不掉的。”说完还用手掌放在鼻前扇了扇。

  小六子一听这话,立马谄媚的说道:“张管家,你就放心好了,这两孩子的父亲就是我拿几个馒头还有十几文钱找几个流民做的,您是知道的,这群流民只要一点吃的就能帮你办事,现在两孩子爹死了,那么这就好办了。”

  说完一脚踹向男孩,并用一只手抓起女孩的衣服提了起来,一脸媚笑的走到张管家身前“张管家,这丫头的爹都已经死了,给点钱打发了这小子,我们可以先回去了。”说完肉疼的从怀中掏出几十文钱丢在了刚刚被踹倒在地的男孩面前。

  男孩见状眼睛都红了,顾不上比自己还要高壮的小六,捡起刚刚掉落在地的石头,便冲向两人。

  刚开始小六子和张管家被吓了一跳,旋即反应过来,这只是一个瘦小的孩子,自己可是成年人怕什么,小六子也是眼中发狠,今天的事情要是办不好,搞不好以后真要自己做最苦最累的活,甚至可能连活计都没了,于是又是一脚踹出,那男孩被踹飞。

  被提拉的小女孩看见自己哥哥的惨状,不停的哭喊:“放开我,你这坏人,不准欺负我哥哥。”然后抓住机会咬向那叫小六子的胳膊,小六子被咬后吃痛松开了手,小女孩连忙跑向哥哥,此时小男孩已经被踹的起不了身,再加上饿了许久,多次尝试爬起,都没能成功,小女孩抱着自己哥哥的身体,不停的哭泣。

  站在后面许久的顾临渊也不再观望,而是走了出来,看到了眼前的一幕,顾临渊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哀,这是时代的错,他只能尽可能的尝试一点一点的改变。

  看到突然冒出的两人,张管家和小六一愣,这两人是谁,要来做什么?看到了张管家使出眼色,小六子为了表现,站到了顾临渊面前,大声喊道:“小子,你是谁,这个丫头是我先看到的”

  话未说完,顾临渊重重的一巴掌便扇在了这下人的脸上,被顾临渊这突如其来的一掌扇的踉跄的后退几步,小六子也是怒上心头,一个小屁孩竟敢打我,立马冲上来就要干死顾临渊,站在顾临渊身后的方海这时侧身出来。

  “嘭”同样是一脚踹出,方海的力道远不是这叫小六子的能比的,被一脚直接踹飞三四米,身体重重的砸在了地面上,口中还伴随着一口鲜血而出,多次尝试也未曾爬起。

  “带着你的人滚,我不说第二遍,如果要找麻烦,就到诚隆商行,记住了,我叫顾临渊。”顾临渊对着呆立在旁的张管家沉声道。

  那张管家一听诚隆商行,并且还是掌柜的,暗道要遭,自家老爷和诚隆商行比起来屁也不是,也就能欺负欺负流民,人家可是淮安府都有分店的存在,这种过江龙远不是自己这小虾米可以得罪的,弯着腰不停的点头道歉,然后像拖死狗似的,拖着那下人一起跑了。